那一丝异光，未经修习之人是不得见的。

允桢未及多想，已闪身出了寝殿，一个修长的身影停留在偏殿正脊上向他回顾，允桢逐着他的身影一路飞檐越壁而去。

出了宫苑，那人停在山中一片缓坡上。

“你是放心不下儿子，还是放心不下瑢儿。”

昌翃转过身，睥睨的眼神使他看上去并不像是昌翃，“叫得好亲热，怎么，你们两个这么快便旧情复燃，郎情妾意了吗？”

“随你怎么说，只可惜你不能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在此处，你是一个死人。”允桢似乎是存心要让他不痛快，却又不屑与他争口舌之快。

“死人又如何，”昌翃一声嗤笑，“我得了天下也抢了你喜欢的女人，她为我生的儿子，你还不是要全力以赴去护卫他。允桢，我是该说你高风亮节，还是该说你懦弱无能。”

允桢不以为意地笑笑，淡然道：“我护卫的是天下，你的儿子是因为在那个位置上才得我庇护，你不需要联想太多。”

他的洒脱让昌翃很不自在，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他凭着什么永葆一副如此优越的嘴脸。

“哈哈，还真是可笑，你死而复生，可重生之后又如何，你仍然失去了一切，你最爱的女人将要嫁给我了，你当如何，你为什么不来抢，你仍然要以所谓的大义为借口，躲在一旁黯然神伤吗？”

这婚约……这是她的决定，这是她的担当，他已经没有开口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允桢缓缓说：“她的选择，我会尊重。”

又是这一套，昌翃嗤之以鼻的所谓的高尚的而又愚蠢的一套，他真是不能理解。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自命清高的人，从来都很会给自己找借口，这些借口一个一个全都冠冕堂皇，我就不信你心中没有欲望，一定有你想要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去争，你为什么不要，你是害怕失败吗，是怕你争不过吗，你怕你打不过我对吧，死在我的手上，你会很不甘心吧。”

男人的好胜心近乎本能，允桢极力克制着自己。

昌翃以言辞激他，他若动了手，后果恐怕他承担不起，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去做，折在此时此地，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不会杀了我的，你已经答应萸姜了，在她的面前，你敢言而无信吗？”

“你……”

昌翃虽是气恼，却是无言以对。

他的确不能，他亲眼目睹了萸姜的痛苦，允桢没了命，萸姜也没法活下去，他们之间的联系远比他想像的更加深邃，这联系远超情爱之上，这生死不渝的联系令他发狂一般的嫉妒，可他却是无能为力无法改变。

“今日我只是来看看儿子的，你就当没有见过我吧。”

昌翃转身欲走。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呢，你永远也得不到萸姜的心，你以为你得到了一切，其实你根本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我想要的哪里是你们能够想见的。

昌翃拂袖隐身而去。

韶轲不知发生了何事，一直神情紧张地张着双臂护在母亲的榻前。

允桢推门进来，见他绷得紧紧的小小身量有些单弱，便寻思着也该给他找个合适的教习师傅，教他学学弓马骑射强身健体了。在他这个年纪，允桢已能独自纵马挽弓搭箭，天家的子孙娇养着是成不了大事的。

见允桢回来，韶轲很兴奋，急急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并没有什么事。”允桢淡然一笑，韶轲凑到他身旁，很是羡慕地说：“九皇叔身手真好，一个闪身就不见了，九皇叔能教教我吗？”

允桢往他身后看看，懿妃脸色苍黄，神色有些疲惫，该歇息了，他朝懿妃行个礼，道：“我带轲儿去校场走走。”懿妃赞许点头，勉力支撑着嘱儿子几句便放他们走了。

校场位于宫苑北端，时已入冬，北风呼啸刮过沙砾横飞，韶轲细嫩的脸蛋不一时便冻的通红。这天光学射箭自是不成，倒是不妨碍骑马，允桢命小校去马厩挑一匹温驯的老马来，小校得令赶忙去了。

校场中供皇子公卿们骑的马匹多半都是驯养调教好的，未经收服的烈性的也会留上一些，在马厩中单独饲养。

允桢在十三岁上，曾自己亲自驯服了一匹烈马，从此这匹马便成了他的坐骑，它浑身乌黑，只有四蹄雪白，他为它取名“踏雪”，它随他一同去了晋州，现在已是不知所踪了。

他想起了他的飞霞骠，他出事时它仍在十里坡徘徊，不知有没有被御林军收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