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死了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本官住嘴。”江承启倾身,附在他耳边,“说说吧,掳掠的孩童去了何处,还有昭仪娘娘与她刚出生的皇子都殁了,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江承启没想到,一桩十五年前的案子,关键人物还活着。
可为什么是十五年后才出现?又为何要掳掠孩童?
他执掌大理寺一年多里,除了日常审理外,多是泡在密案室里,那里多是一些皇室积压下来的案件,或是疑点重重又草草结案的卷宗。
当时他无意翻阅到这起案件时,不免对张全这位内侍有着别样的眼光。堂堂张家后人,却甘愿为了女人而舍弃一个男人的尊严,是痴爱还是挚爱,他嗤之以鼻。
卷宗记载着,他是使用幻术以及用毒,携即将临盆的昭仪娘娘在朱雀门往南而去。
金吾卫连同羽林军一路南下分两队抓捕,追至苏州地界竹林时,追到的却是昭仪娘娘与刚出生的皇子双双毙命于马车上。
而张全也死在车辕之下,卷宗了了几笔:张全私挟赵昭仪娘娘出逃,途遇山匪遭劫掠杀,无一幸免,罪责属实,由内侍张全一人全担。
张全是隐瞒身份进的宫,身份也是案发后才实查到他是张家后人,以及与昭仪娘娘之间的情愫。但自他离开家族,便被剔除族谱,生死不祸及张家人。因此张家幸免于难,而涉及此案者只他一人,尸体是在马场当着皇帝的面行刑车裂。
皇帝子嗣本就稀薄,痛失皇子的皇帝下令将苏州地界破山处所有山匪剿了个底朝天。
此案虽结,确是个未解之谜,无人知晓张全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带一个皇帝的女人私逃出宫,审出的结论是因爱由恨,荒谬也合理。
张全梗着脖子逼近他,挤着脸,由怒转而阴声说,“想知道啊,大人不若再凑近些许,我慢慢与你说。”
江承启勾唇,那双凌厉的眼神分外锋锐,他站直了身,微不可察地睨了眼他手指,说:“不急,待本官一根一根卸了你的长甲再慢慢说。”
话音刚落,张全双臂下意识一抖,锁链被扯得铮铮作响,他朝江承启愤恨地咆,“狗官,你以为卸了我的长甲,老子便会向你屈服吗?你想知道的,我一句也不会告诉你。”
“有种就杀了我!杀了我。”张全不顾磨破的手腕,他失控地想扑去撕咬,目光犹如淬了怨毒,“老子就是死也要带着十几个女娃去……黄泉……啊——”话未说完便痛呼起来。
只见狄飞在江承启的话中立马意会,快速将他手指伸进串起的竹杖中,狱卒两边突然收紧,张全那三四寸长黑色指甲在狄飞的钳子里慢慢与血肉分离。
粘黑血液拉着血丝滴滴答答落去脏暗地板上,张全痛得面无血色,额头冷汗直冒,嘴上却还在哆哆嗦嗦地倔笑,“哈哈哈……以为这样……我便会怕……啊……我说!”
拔指甲的狄飞顿了下,以为江承启会喊停,结果是他一声低如深渊的提醒,“继续拔,小心别徒手碰到刚拔出来的指甲。”
狄飞后背顿时一凉,这才发现刚拔出来三四寸长的指甲里藏了毒。好家伙,经他多年判断,应是一个指甲盖里一种毒。
还好昨晚他家大人中的不是当场毙命的毒。
张全惨呼,身体不由地颤抖,拔甲折磨得头昏眼花,他意识在十指连心的锥痛中逐渐溃散,满嘴血腥断断续续地道,“…不愧是大理寺卿,连老、老子的…致命弱点……”
狄飞也才后知后觉,张全恍若就是个毒人,全身没有痛觉,所以藏毒的指甲肉是他致命弱点。难怪之前的鞭笞,烙刑,各类刑具都无法撬开他的嘴。
连续拔了右手五块指甲,豆大冷汗直冒的张全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江承启只稍一抬手,狱卒半桶冰冷的水当头就泼去。
骨子里的刺痛瞬间让张全冷醒,他缓缓睁开眸子,模糊不清的眼前是极重的威压之势,他不知哪里生出来的恐惧,只能仰望着江承启。
“大人,求您、别拔了,掳掠的孩童我一个没食,全在城外枫山的枫林里,至于我是不是张全,我也会如实同你说。 ”
落江承启手里,他有点后悔先前与他叫嚣,也后悔昨晚选了一种刁钻的毒。
--
子时三刻,外边飘起了微雨。
出了大理寺狱,随行身侧的狄飞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您是如何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阉人,又是如何知他的弱点就在指甲上。”
他觉得大人肯定有鹰隼一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