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里堂很静,隐约只能听到烛火爆芯噼啪的细碎声响。
江承启自顾看着卷宗。
良久,案台上才发出几许手指与桌面的点扣声。
来人意会,继续禀道,“王氏,原名王春茗,临川人氏,自小卖去为婢。在元和九年让主家赎籍,从了良,嫁给了一公子。”
说到这,禀报的人顿了下,余光不自觉一瞥,心道:这世上的事就有那么巧合。
“说下去。”江承启合上卷轴,缓缓抬起眼帘。
“……卑职查了替她赎籍的主家,大人不若猜猜那主家是何许人也?”
守在一旁的狄武当即就投去一个死亡眼神,恨不得将他剜了:大哥,您卖什么关子?让大人猜,是想今晚你们大理寺全员加值吗?
蓦地。
卷轴随着烛火跳动,眨眼间一抛,来禀之人狄飞迅手接过。一看,是寺丞职令,他汗颜地扯唇。
“猜?”江承启忽地轻哂了声,“寺丞大人是在问本官么?”
狄飞品咂着这层意思,垂首连忙道,“正卿大人您砸得对,是卑职唐突了。”
“没错。”狄飞继续说,“这王氏当年主家便是五年前被屠戮满门的苏州知府——白家。”
一听是当年白家大案,狄武挠心抓肝地伸长了耳朵听。
“卑职持大人您手令秘查了大理寺密宗,这白夫人不仅育有长子白司齐,还有一对龙凤胎,巧的是,这王氏与白夫人是同年继月皆生下双胎,白夫人为此还托人送去财帛作为贺喜。”
听了狄飞这样说,狄武忍不住插嘴,“你说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龙凤胎?曾是是主仆还是继月生,如此说来,两对龙凤胎相差不过一月。”
“是,更巧的还在后头。”狄飞上前一步,面目凝疑,“密宗里也有记载,白家出事的前一日,前来给白老夫人贺寿的苏州官吏乡绅不下百家,这毫不起眼的王氏夫妇便在其中。”
“前来贺寿的那么多,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狄武嘟囔。
狄飞抬眼道:“在当时案件确实是不能说明什么,且被屠的人也全是白家所记录在册的名单。可如今你想,既然无关,王氏为何要远离苏州带着两孩子在京城落脚。”
“那这位王氏的先夫现何在?”狄武捏着下巴追问。
“死了。”狄飞凝重道,“在白家被屠的第三日病死家中。”
“王氏先夫是孤户?”沉思许久的人终于开口问道。
“正是。”狄飞拱手道,“他养父母是一没落乡绅,早已亡故,家中并无兄弟姊妹,所以她先夫是苏州城一孤户。”
江承启摩挲着玉扳指,说:“既是孤户,她先夫又亡故,她一寡妇带着两孩子进京寻亲实则也在情理之中。”他抬眸看狄飞,“可她先夫正值壮年,为何偏偏是白家被屠的第三日骤然病故。”
座上的人声音不高,却问得狄飞背心一凉。
他眼底突然涌着一个可怕的猜测,急道,“大人,王氏先夫骤然病故,有没有一个可能,她先夫非是病故,而是非死不可。或者说是为了保护什么,所以卑职猜想那龙凤已非彼龙凤……”
内堂梅花窗大开,随着狄飞一声话落,萧瑟凛风卷着夜里的冷寂,一并吹了进来,让狄武顿感庄严肃穆的大理寺此刻比寺狱还要阴森冷寂。
“……这不可能吧?”狄武咋舌,“谁家当父母的这么狠,用自己孩子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什么不可能。”
狄武后脑勺猛地被人一呼,狄飞瞪他,“大理寺断案忌讳说‘不可能’仨字?”
“怎么老打我。”狄武抖唇,没有底气地愤愤道,“我是大人的贴身侍卫,又不是寺丞,凭什么不能说不可能仨字。”
“凭我是你哥。”
狄武腹诽:下次投胎,我当你哥,也动不动就打你。
江承启墨眸无波,神色一如既往难以窥透。
“诶,哥,不对啊。”狄武摸了摸后脑勺,说:“若此龙凤非彼龙凤,那白家被屠时他们应当也在白府,凶手又怎么可能放过王氏他们一家四口?”
狄武问得不无道理。
“偷龙转凤不足为奇。”正如狄武所问,狄飞也分析了极度不合理的疑惑,说:“我在想若那王氏在白家被屠前便离开白府,那么肯定来不及转换孩子,若还滞留白家,又是如何骗过屠杀的江湖恶霸,还活着进京?”
但如果没有偷龙转凤,王氏既嫁给了独户,丧了夫不应该是回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