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牛领了钱，就全力奔跑起来，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好像跳到了嗓子眼。

他怀里揣着的二两银子，给了他一种错觉，仿佛他一边跑一边扔掉了某种沉重的枷锁，他跑得又快又轻松。

他好像在跑向光明的幸福里。

但是他没明白一个道理，他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死神的镰刀。

洛瑶的手被他紧紧抓着不放，手都泛白了。洛瑶一声不吭，两条小短腿跑得飞快，丝毫没有拖累陆大牛。

洛瑶跟着跑进一个偏僻的小村，一路跑向村尽头那个孤零零的草屋。

陆大牛撞开门，“妹妹，我有钱了！妹妹……”

陆大牛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如遭雷击。

洛瑶从陆大牛的身后往屋里看，只见床边坐了一个妇人，她搂着一个小女娃。

女娃双目紧闭，脸色一片灰败。

洛瑶紫色的眸光暗淡，有几分不忍心。

妇人脸上是痛惜，“阿牛啊，你回来了……”妇人有些不忍心把话说出口，“你妹她……她……”

陆大牛突然疯了一样，冲过来，“花婶，我妹妹只是睡着了！我有钱了！我带她去找大夫！她会好起来的！”

妇人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这个小男孩。

陆大牛抢过妹妹，跑了出去。

洛瑶站在门边，看这个男孩抱着女孩，向希望的远方全力奔跑，渐渐地消失在远处。

洛瑶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映着白月光的清辉，无端有几分凉薄。

命运是如此难测。

一个小男孩，在八岁这年，在最不被人看好的年龄，觉醒了上品灵骨。

这种命运，好到爆了。好到几乎让男孩以为，上天终于要垂怜他了，也垂怜他那体弱多病的妹妹了。

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的妹妹死在了他有钱后，寻医问药之前。

洛瑶蹲在门边，盯着陆大牛消失的的远方出神，也不知她小小年纪在想什么。

花婶说，“你……小姑娘，我要回家了。阿牛他和妹妹相依为命，可能接受不了那么快，你也不用等他了。”

洛瑶点头，“我知道，花婶。”她也无处可去，等陆大牛回来再跟他告别吧。

看这房子不错，陆大牛要是走了，能不能打个商量，留给她住呢？

花婶见她没动，也不再劝，自个走了。后面，花婶给她带了一碗稀粥。

“花婶，谢谢。”热气腾腾的粥扑在脸上，洛瑶的口水一下子就涌出来。

她已经很多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吃完，碗放在你阿牛哥的家。”花婶摆摆手，回家去了。

洛瑶吃饱后，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看着陆大牛简陋的房子。这房子虽然破旧，但好歹能遮风挡雨，比她之前风餐露宿好好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洛瑶就看到陆大牛沉默拖了一口棺材回来。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钱，用在了厚葬妹妹。

棺材留在外面，陆大牛把妹妹抱到床上。他的脸全是灰，他净了手，认真用粗布擦妹妹的脸，又认真的替妹妹梳头。

洛瑶上前，帮陆大牛扶住他妹妹。

陆大牛腾出手来，“谢谢。”他一手拿梳，一手挽发，很快就挽了个漂亮的头发出来。

“真漂亮。”洛瑶夸道。

陆大牛捧着妹妹的脸，脸上露出笑意，“她最臭美了，总爱赖着我，要我给她挽好看的头发。”

说完，他又伤感起来，“我以前要干活，总是推脱说，下次帮她，结果……”

洛瑶注意到，陆大牛的手微微颤抖，一行清泪从他的眼里滚出。

陆大牛自己擦去眼泪，又笑起来，“我们高高兴兴送她最后一程吧！”

洛瑶抿抿嘴，也不知要安慰什么。

这世间的悲欢从不相通，无论说什么，也化解不了别人的伤悲。

陆大牛出门之前，把剩下的银子放在了花婶的碗旁。

陆大牛寻了一块地，沉默地挖坑，洛瑶蹲在一旁，静静看着。在这种情况下，也许有人陪着，就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她想起不久前，自己亲自送走身边最后一个人，轻叹了口气。

陆大牛填好土，插上石碑。

石碑上刻着：吾妹，小夭。

陆大牛目光愧疚，看着洛瑶，有点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