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书院莫校长,生前喜欢坐茶馆。盖因浮云镇茶叶久负盛名,邻省茶商趋之若鹜,常在镇上搞活动,免费品茶。 这对嗜茶如命的老莫来说,吸引力足够。
虽然,茶馆吧台有休谈国事的字牌,但茶客们老熟人居多,忍不住嘀咕私议,他就在一边品茗中,一边尖起耳朵听------
可你听就听吧,咋还入戏太深呢?像那时的遗老遗少,听到对王朝不利的消息,忧心如焚,潸然下泪,和他儿子的冷血大相径庭。
此外,老莫还特么关心圣上安好,“开年,天子爷又年长一岁,朝廷的希望又增进一层了,先皇泉下有知,也应龙颜大悦……”闻知这些中听的话儿,老学究苍白的脸上,总会有一团微微发红的激动。
这也难怪,莫家祖上办这书院,不仅是为爱发电,也是认真在做,成效卓著,书院童生、秀才考中率,常据州县榜首,故受皇室褒扬。
莫家在浮云镇,也是妥妥的世受皇恩,对皇朝死心踏地,延至莫德民这一代,勿容质疑。 老莫憧憬的未来,就是小皇帝能迎来中兴之治。
与之相悖的是,莫家聪岂止斥之为恣心妄想,还有意跟老子唱反调,宣扬共和,二人理念势同水火。后来,索性道不同不相为谋,形同陌路了。
不肖子当然不知道,当老子的,内心深处,并不厌恶儿子,就像他年幼时,经常在老汉肩头拉屎拉尿,可老汉嘴里说臭,心里却喊甜!
对儿子的反目,莫德民归罪于乱党。他真的不懂,一帮秀才偷偷摸摸的活动,声势咋个会越来越大? 未料到原在京城、省城闹的甚嚣尘上,近日竟殃及小地方,连神马县、浮云镇也有了些风风。
茶馆里,人们津津乐道的,就是这些乱事,莫德民未免有些沮丧。
头场天听闻,县城一个土地庙,忽一日被公人围了,说是发现硫璜,锯木灰和一些瓶瓶罐罐,及不明物体,公人不识,想等货主来了,拿住是问,结果无人认领,最后这事貌似不了了之。
实际情况是,城厢各处多了点,身挂腰牌的陌生捕快。想是州府集中警力,严阵以待了。
莫校长由是犯疑,小莫自回来后,老是三脚猫似的不落屋,书院里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天,他从茶馆回到家里,发现不肖子人间蒸发,去向不明了,心里难免炸毛,这小子不会是……
老校长儿子的事还没搞伸展,又闻县上夜行出葬队伍,据传那死人是假的,纸扎中空,装进一些黑不溜秋的弹丸,打更匠亲眼所见,发丧队伍鬼鬼祟祟,花银子买通城门守丁,趁夜里摸出门去。
不两日,就听闻县城半道上,朝廷巡阅使被炸身亡,驿站也被烧成一堆灰烬,巡阅使脑袋被取,徒留尸身糊焦焦臭气熏天一一这、这,世道怕是乱的收不到场了!
莫德民在惊惶失措中,又见先皇御笔题字“浮云书院”被毁,急火攻心丢了老命,可家聪这小子仍然潜水,真的有些过分。
“亲老汉过世,也不来奔丧,是啥子东西人哦?”陈督学曾在开光面前不齿道。
“大人,家聪这是忠孝两全呀!别听陈督学嚼舌根。” 白学监的话,方让开光心里微微一震……
他二人昨晚的热聊,至三更敲响方罢。
此刻,开光想起与白学监的约定,快步走出客房。 镇公所门外搁一只官轿,镇上的官员围在轿旁候着,见开光出门,那轿尾一帮乐手赶紧忙活起来:吹的吹号,敲的敲锣,打的打鼓……
“呜呜,孔穷孔穷嚓嚓……”鼓乐响彻上空,镇上庶民远运的打望,这欢送官员的礼仪,隆重热闹。
李开光一个愣怔,向镇长招了招手,并示意鼓乐停下,向镇长说了书院学监有请的事。
孰料,镇长“嘿嘿……”冷笑,阴阳怪气的,蒙嘴细语说:
“大人,可别中了那假洋鬼子的套哟,全镇就数他不认祖宗,戴个洋帽,遮了鸭屁股脑袋,我呸,还当学监,这种人!别教坏了孩子。”
见老大不待见书院,镇上其他官员也凑近前来,在李开光面前说东道西……
开光恐倾听下去,一时脱不了身,立马抱拳向四方摇了摇说:“谢镇上各位同仁抬爱,开光这厢有礼了,告辞。 ”一众官员目瞪口呆。
书院和镇上有什么过节,李开光自昨晚以后,基本清楚,不过就是新旧政事扬弃之争。新政下来不过百日,得势的太后派又要开倒车,这让书院有识之士反感。
浮云书院新校长莫家聪因有案底,不得不躲藏了。暗将书院委托给白学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