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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几步,鹿野就遇上了跟在后面的傅家人和官差们。
告诉了他们前面已经没了山贼后,傅家人和官差们齐齐欢呼起来。
然而欢呼着欢呼着,有人忽然脱力似地一屁股坐下。
有人手中一直紧握的木棍松开。
有人忽然低声哭泣。
残阳如血,枯黄的野草上染上斑斑红痕,干燥的土地被红色润湿,呼啸的风从北方吹来,将
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身上的衣物吹得猎猎作响,好似他们还活着一样。
站立着的人看着这一幕,欢呼声越来越弱,渐至于无。
越来越多的人无力地瘫倒在地。
当一切结束,眼前在没有一个敌人,傅家人的疯狂和亢奋褪去,继而涌上来的便是疲倦、惧怕和茫然。
“砰!”
又一声木棍落地声响起,是一个跟傅仪琤一样,才十来岁的女孩子。
她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同手同脚地走到一个妇人面前。
“娘,我刚刚……杀了人。”
那妇人揽住女孩,拍拍她的背,张开口,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她也在后怕。
她也是第一次和人这般拼命啊。
甚至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死人啊。
方才所有人都在喊打喊杀时不害怕,只凭着一股气儿往前冲,可此时胜利了,活下来了,后怕、恐惧、恶心……才统统从胃里翻滚起来。
如女孩和妇人一般的人有很多。
甚至还有一些人受了伤,虽然都不致命,但在这衣食都无法保障的流放路上,焉知这些伤不会要了她们的性命?
有人呜呜地哭起来。
“这些杀千刀的山贼,怎么就盯上了咱们,咱们一群流放犯,有什么好觊觎的?”
这话一出,立刻引得数人附和。
还有凡事习惯多想的,已经开始疑惑山贼怎么就那么巧,正好埋伏在了必经之路。
就是在这时,傅霜知慢慢走了回来。
夕阳下,他那一身血衣格外刺眼,即便是在这满地死尸的地方,一身血腥个格外刺鼻。
“霜儿,你没事吧!”
莫婉娘一看见儿子,便担心地上前询问。
身为母亲,莫婉娘自然比鹿野更关心傅霜知,因此也发现了不知何时,傅霜知已经不在人群中,但她不像鹿野那样行有余裕,一直观察四周,因此对于傅霜知如何消失、何时消失,又去了哪里,便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一见傅霜知出现,便松了一口气,然后关心地询问。
但,莫婉娘这口气显然松早了。
因为,傅霜知没有回答莫婉娘的询问,而是直接走到人群正中,用足以让所有人听到的声音道:
“山贼,是我主动引来的。”
死寂。
全然的死寂。
啜泣和抱怨仿佛日光下的春雪般消融无踪,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傅霜知。
被人这般看着,傅霜知却毫无所觉般,笔直地立着,目光清冷又淡然,浑然不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般。
半晌,终于有人打破平静。
“——为、为什么?”
莫婉娘难得结结巴巴地道,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眸中,第一次染上一丝陌生。
好像那个一直以来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忽然变成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似的。
因为她想不通。
即便知道傅霜知心思多,做事必有他的道理,但,这样引来山贼的行为——
莫婉娘真的想不通。
其他人当然也想不通。
“对啊,为什么!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差一点,差一点就可能有人死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