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水河左岸高地上，公孙旭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如果是在往日，公孙旭对刘茂这么一个黔首，哪里还会顾虑这么多。

但是现在在战场之上，周围全是血战余生的汉军郡兵，公孙旭明显感觉到了他们的情绪。

杀不杀。

杀刘茂，必然要寒了众将士之心，对于有心立功的公孙旭来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是不杀刘茂，那上位者的尊严何存，如果以后还有他这般斩杀上官的人呢。

公孙旭大恨。

“太守刀下留人，如今正是国家用人之际，岂可阵前斩杀壮士！”

太守众亲军之后，满脸烟尘的徐荣飞速拍马而来。

另一侧同样有一人快马奔来，嘴里却说着与徐荣相反的话。

“府君，此贼蛊惑军心，不听号令，当斩，还请府君速速捉拿。”

这人正是军侯田代的上司，右翼军司马公孙洪。

虽然同样姓公孙，但是此人和出身辽西郡的公孙旭只能说几百年前是一家。

两个郡兵司马一前一后赶来，见面时竟然还互相抱拳行了个礼，这才顺着让开的道路进入人群。

公孙洪抢先下马抱拳行礼：

“府君，就是这贼厮，不知尊卑，不尊号令，竟然妖言惑众拐带卑职麾下兵马，现在又斩杀上官。

如此破坏纲纪之人，纵然立下些许微功，也不过是全靠府君威名，怎么能算到他身上去，还请府君速速决断。”

“呸，你这匹夫，谁不知道你是靠阿谀谄媚上位，军中哪个心服，今日我们全是受飞熊威名号召，哪里有什么妖言惑众。”

刘茂身侧，一个浓眉大眼，长着一张长脸的高大汉军士兵挺身而出，他手臂上缠着伤口的布条还在不断渗血。

“狗贼，乃翁砍了你这竖子！”

公孙洪瞬间变得脸色通红，仿佛被人说中了心中最痛处。

他当即拔出佩剑哇哇叫着就想上前将这人斩杀。

谁料刘茂一个闪身挡在了他行进的路线上，提着刀冷冷地看向他。

“你再哇哇乱叫试试。”

公孙洪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辽东飞熊的威名，他不得不怂。

不过在这么多人围观下，他仍然挺着脖子破口大骂：

“薛桂你这狗贼，素来贪生怕死，如今竟然敢诋毁上官，本将绝不饶你。”

公孙洪一边骂，一边缓缓向后退。

四周围观的将士也越来越多，看到他这副模样，全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再对比一看浑身浴血的刘茂和薛桂等人，在场将士心中不平之意愈加升腾。

轺车上的公孙旭看到公孙洪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都忍不住扶额长叹。

这蠢笨之物，如果不是看在他率先投靠的份上，真该夺去他的军职。

不过公孙旭心中对刘茂的厌恶感又蹭地一下子上来了，果然是无君无父之辈。

今日他能够当众让自己上官下不来台，明日是不是就要让自己这个太守落了面子？

徐荣还想帮忙求情，却被公孙旭大手一挥制止住。

他站在轺车之上，手按腰间佩剑，居高临下地看向着刘茂冷冷开口。

“刘茂，你本凶顽之辈，战场之上不遵号令，又残杀上吏袍泽，本应当场诛杀。

本府估念你年纪尚小，更兼有破敌之功，只要你现在束手就擒，尚可以对你从轻发落，你从是不从。”

公孙旭话音刚落，他身后百余人亲卫立刻跟着呼喊。

“从是不从，从是不从！”

得到公孙旭这句承诺，刘茂心中舒了口气。

想来他堂堂二千石太守，应该不至于众前失信。

现在还不是司马老贼洛水起誓的时候，汉人大多重视气节和信义，公孙旭犯不着为了他这么一个小人物背信。

但是随即他又觉得悲愤异常，自己一个堂堂大丈夫，战场之上杀敌无数，谁料到竟然会落到如此田地。

脑海中不断闪过陈定、邹丹等人欲要置他于死地的模样，刘茂忍不住仰天长叹。

平民子弟何其无辜，一朝不慎就要家破人亡，这狗草的世道。

一股莫名的野心同时在刘茂心中升起，必须向上走，只有走到别人无法左右你命运的时候，你才有真正的安全。

这一点对刘茂的触动尤其巨大，作为一个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