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啊,好好吃饭,多吃菜。”
说着夹了一筷子菜递到王亮嘴边。
王亮伸手把菜打掉说:“我不吃味精!”
秀兰当即发火,拿着筷子往王亮头顶敲了两下。
王亮又哭了。
王耀赶紧拉着王亮回到屋里。
秀兰还在那里骂:“生你们这些讨债鬼,不听话,吃个饭挑这挑那,都别吃了,饿死算了!”
王耀在屋里哄着王亮,心里早就气急。
一口饭而已,至于这样说么,仿佛孩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他也不想再跟秀兰理论,哄好王亮,等秀兰消气,继续把饭吃完,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秀兰总是这样喜怒无常。
平日里,本来好好的,母慈子孝,秀兰一个不满意就会突然发作,只有在两种情况下,秀兰对孩子才会十分冷静温和。
一种是刚睡醒,一种是生病的时候。
每次孩子睡醒的时候,秀兰总是温柔地说:
“老二,你醒了?”
“三儿,你醒了?”
老大夭折了,所有人几乎都忘记了,只有在秀兰心里,那个孩子是存在过的,所以她一直喊王耀老二,喊王亮三儿。
两个孩子都营养不良,每年换季的时候,兄弟俩轮流生病,咳嗽感冒,一感冒就发烧,除了感冒,每年还要吃坏几次肚子,上吐下泻,每当这时,秀兰就带着他去村里的诊所看病。
村里两个诊所,两个医生,一个是林大夫,一个是田大夫,田大夫用药保守,疗效慢,而林大夫还和几十年前的习惯一样,用的药量很大,每次都是几副药或者打两针就好了。
所以总是去林大夫那里多,去田大夫那里少。
秀兰将这些看在眼里,总觉得是老天没有保佑,所以她逢年过节烧香拜神十分虔诚,只盼着一家平安,儿子出息。
王耀总觉得秀兰过分,再省俭也不能吃这么差吧,每次王耀对此发表意见,秀兰总是说:“你看谁家吃的好?”
类似的话还有:
“谁家不吵架?”
“谁家不是这样?”
“不省俭点,以后拿啥给你俩娶媳妇儿?”
王耀无言以对,无力反驳,无可奈何。
他总不能跟秀兰说,以后通货膨胀多少多少,经济水平如何如何,自己以后会赚多少多少钱。
秀兰根本不会信,她只信自己省下的真金白银和压在柜子里的存折,毕竟依附田地生活的人,勤俭节约是他们必须要具备的能力。
秀兰夫妇舍得花钱的地方不多,盖房子算是一个。
那年夏天,他们下定决心翻盖东屋。
王大海请了村里的乡亲们过来拆房。
大家自带工具,先从屋顶开始,拆了屋顶,然后是芦苇杆,木椽子,房梁,接着开始拆四面土坯墙。
土坯是一块一块的,使用黄土混着麦秸压成的,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是还很完整。
大家挑出些完好的,盖成了厕所,剩下的砸碎,运到村里没有盖房的宅基地里,等那地方盖房的时候,就可以垫院子用。
拆完了旧房子,又挖了地基,用木墩夯实。
后面从村里的小砖厂买来红砖,又进了沙子水泥,檩条,请来村里的盖房班。
两个月后,工程结束。
房子盖完的那天,盖房班的领头,用毛笔在一个木椽子上写下竣工日期:一九九四年七月初七。
王耀记得前世,他住在这个东屋,只要躺在床上就能看见这几个字,直到大学的时候,家里简单装修,屋里做了廉价的吊顶,这个数字才被遮住了。
这时候亲眼看着这个数字写上去,真是恍如隔世。
房子盖好,也到秋天了。
到了秋天,王耀就该上育红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