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这个救还是不救的问题,他也曾经遇到过。
机缘巧合下,他走了医修一道,救治过无数人。
他还喜欢到处游历,只为在路上不断治病救人。
直到那次,遇见了他的生父,正修为大跌,身上满是与人打斗的伤口,就快要死了。
他只需喂一瓶药,那个人就能活过来。
只要袖手旁观,那个人就会死去。
他生父,曾经为了一枚筑基丹,将他娘亲送入楼外楼。
那时娘亲已怀胎五月,可那个人却无视娘亲的苦苦哀求,拿了筑基丹,欢天喜地走了。
留下娘亲大着肚子,被楼外楼一众打手关押在昏暗的柴房里。
娘亲貌美,又有人实在是喜欢孕妇,娘亲被逼着去接客………
后来,娘亲在楼外楼生下了他,本来就低的修为因为生育更是一跌再跌,可娘亲还是拼了命护着他长大。
但他八岁时,就被楼外楼赶出外面,娘亲求了那个人将他带回家。
那个人,对他拳打脚踢是家常便事,只会喊他“野种”、“小杂种”,还偏偏喜欢到楼外楼点上娘亲一夜,将他捆缚在椅子上,让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将娘亲……
“小杂种,快看看我是怎么对这个贱妇的,你看,我越是这样贱人越喜欢,贱人就是这么贱!”
“野种,滚出去,不知道是谁家的杂种!”
“小杂种,哦,快看小杂种还会生气哈哈哈!”
如果他闭上眼睛不忍心看,那个人就会更过分地对娘亲……
有一次,满身伤痕的他被那个人丟到外面,被路过那里的一位修仙真人带回了太玄宗。
他曾经觉得自己肮脏极了,可讽刺的是,他的灵象竟然是莲花,因而夫子给他取名何不染。
待他拜得一峰之主为师,第一件事便是恳求师尊去楼外楼将他娘亲赎出来。
师尊答应了,可他们去到楼外楼时才得知,娘亲早就被那个人打死了。
而那个人,却无影无踪。
再次遇见那个人,如同一条死狗躺在地上,抓着他的衣袍下摆,求他救命。
“求前辈救救我……”
他以为,他会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
没想到,再见面时,内心平静得可怕。
而他偏偏走的是医修一道。
那时,他也问了师尊该怎么做。
见死不救,于他走的大道有偏离,心魔滋生。
救,如何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
于他而言,这个人就是他的仇人!
他用药吊着那人一口气,迟迟做不了决定。
一年后,他终于做了决定。
他给那人用了最好的药,那人很快便好了。
直到他治好那人的伤痛,那人都没认出来他是谁。
不仅如此,他还将那人用天材地宝供养着,待养出一身细皮嫩肉后,亲手将那人送进了楼外楼。
听说那人被折磨至死后,他内心毫无波澜。
只是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绿莲这个灵象。
指尖白莲消散又重新幻化在他手心,他紧紧握着,回想着自己不堪的过去,从指尖到手臂都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他害怕……害怕告诉袅袅后,那双极其干净的乌黑双眸中,会满是嫌弃。
一想到袅袅可能会觉得他肮脏不已,要逃离他,不想再看见他,他心中便紧紧纠着,胸口肿胀,难以呼吸。
困握着、蹂躏着的白莲花,终是不堪其扰,消散在他手心中。
他大掌摊开,空空荡荡的,似乎从来没有在他掌心处停留过。
“连你都要逃走吗?”
伴随着一声低沉细语,何不染垂下双眼,眸中似有暗色幽光闪过,下一刻,屋内盛放出朵朵绿莲。
“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想染上颜色。”
他捏来其中一朵绿莲,很快,淡淡的那抹绿色便逐渐加深,最后浓郁到发黑。
满屋子的绿莲全都染上了黑色,一朵朵黑莲花在其中浮浮沉沉。
但最浓郁的黑色,却是此时何不染眸中的幽暗。
须臾,一缕青烟穿过黑莲花海,飘至何不染眼前。
何不染闭上双眼,任由青烟在他指尖缠绕着。
很快,青烟便消散而去,徒留他摩挲着指尖,什么也没留下。
“师尊……好像我还是偏向于救多一点,没有办法看到这么多人惨死……至于日后……说不定,将那些人救回来后,也许大魔头就不会出现了呢?可是,要救的话,需要用到师尊你的那株返魂树……”
久久得不到师尊回讯,颜袅袅看着那片废墟,心中隐隐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