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寒潮骤至。立冬犹不过十日,本该干旱的季节却下起了汩汩冷雨。
今天刚好轮到安妍做值日,她成了班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可当她走到教学楼门口,才发现自己忘记带伞来校。
无奈,她只好转身坐到台阶上等雨停。
冬天的雨,凛冽刺骨,夹杂着呼啸的朔风,硬邦邦地砸到地面上,发出凝重的声响。
望着凄凄冷雨,安妍无助地叹了口气,后悔早上不该忘记看天气预报。
她已经很久没忘记带伞,不知从何时起,带伞成了她每日必做之事。因为一旦她哪天忘记带伞,倘若那天下雨,她就不可避免地晚回家,那么势必引起兄长们的震怒,她有很深刻的前车之鉴。
她犹记得,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冷峭的冬天,那天反常地下起大雨。她没有忘记带伞,可她恻隐之心忽动,把自己的伞给了其他更需要的人。于是,她只能像今天这样,枯坐在教学楼门口等雨停。
为了让对方安心接受自己的善意,她骗对方说家人会来接自己。但是,只有自己才知道,无论如何,她都等不来接送的雨伞。
那段时间,恰逢养母去世,兄长们对她的恨意达到峰值,她有很强烈的自知之明。
那天,她也是坐在台阶上等雨停。可是冬雨淙淙,飘淋不息,让人感觉下一整天都不会停。
她等了很久,不敢再耽搁,只好顶起书包,冲进冰冷的雨里。下雨的天,很难打车。所以她跑到地铁站又下站后,只能一路躲躲藏藏,就这样冒雨跑回家。
当她回到家门口时,已然很晚,连南宫尘都回到了家。她全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水淋淋的头发贴着头皮,湿冷的雨水浸透她的校服,她活像一只狼狈的落汤鸡。
她惶惶不安地进门,却没有得到半分安慰,反而得到一记响亮的耳光和不许吃晚饭的惩罚。
她跌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可好在头发上的雨水也一直在滴落,无人分得清雨水和泪水。
她悄悄地擦了一下眼泪,抱起地上的书包上楼。雨水顺着身体滴在她走过的路上,换好干衣服后,她拿来抹布把地板、楼梯都擦干。
当天晚上,她前半夜饿得睡不着,后半夜就发起了高烧。
第二天,在闹钟的吵闹声中,她头重脚轻地起床,差点没栽在地上。她强撑着沉重的身体,去帮陈阿姨准备早饭,祈求能减少兄长们的怒火。
从来没有人要求她帮忙做饭,这是无能的她挣扎想出来的赎罪方法。
当她把装着豆浆的玻璃杯递给兄长时,忽然觉得视线模糊、手脚无力。恍惚间,玻璃杯脱手倒翻,她也被碰撞声惊吓得清醒。
她赶忙连声道歉,紧张地拿来抹布把桌子擦干净,再重新倒一杯豆浆递上。好在早晨时间紧,兄长们没有计较。
可就在几人要出门的时候,她又感到一阵眩晕,抬头看了一眼灯火,终于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睡在医院的床上,头上顶着退热贴,手背打着吊针,身边空无一人。
她撑着床坐起来,感觉身上轻了很多。此时,陈姨推门进来,手端着青菜南瓜粥和莲藕排骨汤。
陈阿姨告诉她,兄长们把她送来医院,她昏睡了大半天,应该吃点东西。
那他们现在在哪呢?她心怀希冀地四处搜寻,企图寻找兄长们的身影。可是最后至她痊愈,她都没看到他们的影子。
她失落地出院。回家后,也许是怕影响不好,兄长们再也没有用不许吃饭惩罚过她,但依旧要求她放学必须马上回家。
自那以后,她就有了看天气预报的习惯,看到下雨的预告,有时候甚至想着要不要带两把伞,说不定还会忍不住把手里的伞借出去。所以,像今天这样,没带伞的情况实属少见。
冷雨敲击,晓声滔滔。安妍从回忆中苏醒过来,再次长叹了口气。
只能等雨停再走了。南宫逸应该已经坐上家里的车回去;南宫璟要晚自习,不会早回家,所以这次她没有过分担心晚归的事。
可是,她的心情并没有就此放松,反而因为回首了一段辛酸的记忆而更加难过。
此时,她的世界如同一片秃顶的屋檐,偶然失去遮蔽的瓦砾,那么无论是刮狂风、下暴雨还是砸冰雹,她都只能蜷缩着身体苦撑,祈求雨停,祈求天晴。
她等啊等,永远等不来港湾的温暖,永远等不来家的关怀。甚至家里还会用坚硬的冰锤敲碎她屋子所剩无几的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