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我难得争气,愣是把楚曜递过来的木制信筒又给推了回去,楚曜怔了怔,连胳膊都忘记收回。
这副神情,倒比被罚天牢更是惊讶得多。
我沉了口气,闷声与他说:“方才我是吓唬你,你也知晓,我哪里有胆子罚你呢?”
楚曜却是并不理会我这番话,不甘心地反问:“陛下为何不收这信?”
我不知楚曜为何这样重视此事,上次提醒我回信也是,这回劝我收信也是,分明他顶多就是个信件代收员,作用比那几只信鸽一半都不如。
我见他少有认真神色,忍不住打趣:“自是为了今后不再为此受你要挟,你可知……”
“那我今后不再要挟你了便是。”他打断我,语速也极快。
我被他这反应吃了一惊,表面仍佯装镇静继续提要求:“那去城外看萤火虫的约定,是不是也可以作废了?”
楚曜嘴角僵住,面色一沉,眼神里也没了急色,冷笑道:
“原来,你是如此不愿与我同行。”
从前楚曜嘴上不饶人,我每每稍逊一筹都不服气,可真正等到楚曜低头甘拜下风的这一刻,我竟觉得他有些可怜。
我可真贱,竟还惦记着哄他心悦。
“我不收这信的原由与你无关,”我边打岔边走到占星台栏杆处做远眺状,余光去看楚曜的眼色,“这本是个秘密,但若是国师属实好奇,告诉你也未尝不可。”
楚曜神情稍变,走到我跟前来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芊芊说身份悬殊的有情人只会在话本子里终成眷属,我与那小乞……我是说与信那头的姑娘注定有缘无分,倒不如现在放手,免得误他去找寻良人。”
“良人?”楚曜忽然出声,言语间竟是质问语气,“若他今生认定,非你不可呢?”
我没去理会他,反而抬头去看夜空,寻了颗最亮的星星指给他看。
“我非这颗星星不可,你能把它摘给我吗?”
楚曜锁着眉头,没有搭话。
“所爱隔山海,星辰不可摘,我与那姑娘便是这番道理。”
小乞丐是一道光,尽全力地照亮我苦涩人生中每一瞬间,可我只是一株被困宫墙的观赏花,等到无甚用处,便会被人毫无留恋地连根拔起。
很多时候我自身难保,又怎么能够去光源处寻他呢?
楚曜的望远镜能望千里之远,星空被呈在眼前仿佛唾手可得,我真的伸手向前摸了摸,却连空气都是凉的。
我苦笑着想要把胳膊收回,下一秒掌心却传来温热。
是楚曜,是他握住了我的手。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温度吓了一跳,举着望远镜转头去看他,焦点却模糊对上了他的眼眸深处。
深邃清澈,莹莹闪光,倒不比天上的星星逊色。
“我帮你平山海,我把星辰摘给你。”
楚曜的声音低沉坚定,混着微风传进我的耳朵里,心里。
这一句恍惚又熟悉,莫名地令我想起从前别人许给我的一句承诺。
——
“只要你不嫌弃,我便不会离开你。”
……
那一瞬,我整个大脑空白,仿佛失掉了所有心智,任由楚曜将我眼前的望远镜取下,任由他拉我进怀里,任由他捏起我的下巴。
“闭眼。”
我也照做。
八月,盛夏。
楚曜整个人都是发烫的,连带着暑气正慢慢,慢慢靠近,最终贴紧,吞噬,又忽地一下打开我意识的开关。
我猛然清醒抽离,下意识给了楚曜重重一拳。
楚曜不加防备差点扑下栏杆,又被我给奋力拽回,在地上跌作一团。
这一回离得更近了。
好在我终于想起,我是男是女。
“谢知恩喊我回宫吃饭了。”
我连忙一骨碌从楚曜身上爬起来,向楼梯处逃,却被地上躺着的人一把拽住衣角。
我费力去掰他的指头,无果。
“朕饿了,你快放手!”
楚曜抿着嘴,既不起身也不松手,不紧不慢地通知我:“明晚戌时,我在城外花田等你。”
“明晚我有事……”我胡诌一句。
楚曜用力一拽,我又踉跄到他身前。
“那我便将今晚之事……”
“不见不散。”
他满意一笑松了手,我傻子似的又跌了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