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上回来,现在停在码头。”
洛州并不靠海,但是洛江往东有一片辽阔的水湾,连通大海,是以海船可以的那艘?也不知在洛州会留几日?她想去看看。“船下西洋,最远能去哪儿?”她问。贺勘看她,想起上次她想看那张海图的事,心中猜到一二:“官家方面定下的是大食,至于别的,有商船说去过更远的地方,甘棠。”他所说的这些,和孟元元从郜居那儿知道的差不多。甘棠国,据说人都生的通身黝黑,有些权贵人家的昆仑奴就是罢了。“还有,我有事与你商量。”孟元元心中暂放下海船的事,开口。贺勘眉眼清淡,颔首:“何事?”四目相对,彼此间弥漫着生疏的气氛。孟元元觉得,不会有夫妻如同她和贺勘这般罢?哪怕相对着说一个字,也全是尴尬。“放妻书。”她别开眼,手一伸,将桌角的纸笔推到了男人手边。三个字,贺勘这样聪明的人肯定一听就懂。孟元元知道,贺勘不会主动提休妻,脾性使然。他一个高洁君子,才貌决然,人人称赞,不会做出休弃发妻之事。大渝律典,女无家可回,夫不可休;女侍奉公婆尽心,孝义,夫不可休;先贫后富,糟糠妻,夫不可休。瞧,她这三条可都占全了,贺勘休不了她。这也难怪贺家出了这么个法子,让她没名没姓留在轻云苑。所以,两人分开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和离放妻。由贺勘写一纸放妻书,说明夫妻两人自愿和离,彼此放开,无关其他。这是一种最平和的方法,不会闹得满城风雨,甚至都不会有人知道,贺家长子曾经娶过妻。“何意?”贺勘皱眉,捏起那张单薄的纸,提到孟元元面前。孟元元垂眸,纤长眼睫落下一方阴影:“等淑慧好起出这几个字时,心情远比她想象中要平静许多。之前,她腹内也是编了许多的话,可真到这会儿,却还是直接的几个字。贺勘薄唇抿平成直线,盯着女子发顶:“走?就因为前日的事?”方才东间与小妹的话,他不信她没听见。他娶了她就会认她,可她并没放下前日之事,如今还如此胡闹,说什么放妻书?仅仅相隔两步远,孟元元明确感受到贺勘的变化,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她喘不上气,生出想退后的心思。“不是,”她仰脸对上他,那双深眸仍探不见底,“秦尤将我抵了赌债,我若不是秦家妇,他那契书便不管用,而公子你,早已不是秦胥。”不是秦胥,婚事自然也就不算了。索性就说个明白,彼此断开那些不必要的牵扯。贺勘眉间渐渐松开,短暂的情绪变化很快消逝:“我说过,这件事我会去查,等几日便好。”他手臂落下,那张薄纸落回桌面上,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孟元元软唇抿了抿,声音仍旧清澈沉静:“你知道,不止是因为赌债的事。”还有很多,过往的那些纠葛。“元娘,”贺勘唇角微启,下颌微扬,视线略过孟元元,看去冰冷的墙面,“最近府中事多,老太爷寿辰将至,其他事容后再说。”孟元元唇角微张,轻声应下:“好。”贺家长辈做寿,这个节骨眼儿他俩闹和离,的确不妥。也就两日,她等。两天,所以他这是答应了罢。“就这样罢。”贺勘眼帘微掀,往孟元元看去。她静静而立,灯光中眉眼柔和,任谁都会觉得恬静美好。曾经,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这般想的。高门大户中,自来不缺少传言,不管是真的,假的,抑或人为的。贺勘当然也听到了一些,只是没想到,连休养中的秦淑慧也听到了,看起,”他手臂搭上桌面,声音清润,“元娘是咱爹娘为我定下的妻子,岂会不认?”“真的?”秦淑慧有了精神,瞬间裂开嘴笑,“我就说嘛,二哥怎么可能是那种人?”要不是她身子实在不中用,此时肯定早已跳下床来。贺勘嘴角轻轻一牵,由着秦淑慧想到了自己在秦家的日子。相比现在的贺家,眼前没有血缘的小妹,反倒显得亲近,天真简单。珠帘挑开,孟元元自外间进认她这个妻子。从他面前经过时,她未表现出什么,和任何时候都一样。“又要喝药?我肠子都要苦断了。”秦淑慧苦着脸,这比叫她看那些书还为难。她皱眉嘟嘴,叹气连连。她的样子实在可爱,孟元元忍不住笑了声:“知道了,有饴糖。”说着,眼神示意药碗后面,那儿果然躺着两颗饴糖。有了甜头,秦淑慧这里什么都好商量,端起药碗来也痛快:“嫂嫂,二哥还没有用晚膳,你做的红薯糖粥不是还有剩吗?”孟元元刚把托盘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