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很宽大,纪春琳和小红挨着,小姜坐在她们的对面,闭着眼,腰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纪春琳仔细地打量小姜,那样端正的坐姿,显然是长期严格教育的结果,她绝不会只是一个普通人。当初看她可怜,好心将她带出暖香阁,若没今天这事,纪春琳并不介意家里多她一个人,可今天,她懒散反常的态度实在让纪春琳上火,第一次生出要她离开的想法。
“小姜,你是哪里人?”纪春琳问。
小姜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纪春琳,不说话。
“你家里还有谁?”纪春琳再问。
小姜道:“我没地方可去,姑娘若要撵我,我便吊死在店门口。”她说完,闭上眼,用沉默表明拒绝。
纪春琳气得吐血,这丫头,居然敢威胁她!这叫什么事!
“你这丫头!”小红惊讶地叫起来,“姐姐好好地和你说话,你怎么这样!”
小姜不说话,只是咬紧唇。
那样绝决的表情,让纪春琳相信,她绝不是撒谎,如果自己真的赶她出门,第二天一定会在自家门前看到她的尸体。纪春琳气得暗暗捏紧拳头,为什么她遇到的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怪人,有家不回,死赖在她这儿,算怎么回事!
纪春琳不说话了,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车厢里陷入沉默。
早上康保良来闹事时,纪春琳的情绪过于激动,现在松懈下来,有些犯晕。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春琳隐隐约约听到小红的声音,“怎么青蕖这么小?”
“什么青蕖?”纪春琳揉着太阳穴,坐直身子问。
小红将车帘挑得更高,指着水面上的高杆植物示意纪春琳看,“往年这个时候,青蕖该有五六岁的孩子那么高了,现在才这么一点,今年只怕没有青莲果吃了。”
听了小红的话,纪春琳在心里苦笑,这丫头怎么可以这样天真单纯,现在这个处境,她居然只是担心有没有果子吃。
车子在湖边停下,小姜和小红先跳下马车,纪春琳搭着小红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抬眼看着面前那条画舫。纪春琳一直以为画舫都是雕梁画栋花团紧簇,然而这条画舫上的漆都落了,象迟暮的美人露出苍茫的味道。
三个人一起上船,小红拉着小姜自觉地留在一旁,纪春琳慢慢地走上甲板。宽大的甲板上摆着一条长案,朱厚燮跪坐在长案后,面对着纪春琳;秦晏坐在他的对面,用心地摆弄着长案上的茶具,他身侧摆着的小茶炉上,铜釜冒着腾腾热气。一个小童手里拿着把极小的团扇,跪在炉边。
纪春琳万般无奈地走过去,向朱厚燮行礼。
朱厚燮示意自己身侧的位置,道:“过来,坐。”
纪春琳瞪着朱厚燮眼睛冒火,他平静的脸色让她气愤,那付模样就象是根本不知道她的点心店被砸一样。
“忍住,不要发火,你过来是求他原谅,别因小失大,误了正事。”纪春琳在心里对自己说,慢慢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朱厚燮屏气凝神看着秦晏手里的动作,纪春琳怕惹恼了他,只好将话忍在心里,也转头看秦晏煮茶。
水已二沸,沫饽浮现在水上,沫为细小茶花,饽为大花,皆为茶之精华。秦晏用铜勺将沫饽杓出,置于盂中,再次倒入凉水继续烧煮。趁三沸之水未起,秦晏将盛出的沫饽浇入刚才的铜釜中,轻轻荡漾几下,让沫饽和铜釜中的茶水充分混合,分别注入三个茶盅内。此时,炭火上的铜釜中,茶与水进一步融合,波滚浪涌,三沸水起。秦晏将铜釜从火上取下,将煮好的茶水慢慢入茶盅里。
朱厚燮端起面前的茶闻了闻,噙了一口细细品味。
纪春琳既不懂茶,也没有那个心情,端起来,礼节性地沾了一下唇,便放下。
秦晏留心观察纪春琳的表情,见她表现得如此不耐烦,问道:“纪姑娘,此茶如何?”
看这两人的模样,纪春琳怀疑春燕以前应该经常参加他们的茶话会,可是自己一点都不懂茶,想夸奖两句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扯到嘴角,勉强做出一个笑的模样,道:“我好象有些受凉了,尝不出好坏。”
她这么说,是在指责昨晚的突袭吗?虽然秦晏的心里没有愧疚,多少还是有些难堪,扯开话题,问道:“纪姑娘,你昨晚讲的故事很有趣,请问你是从哪本书上看来?”
纪春琳想了一下,道:“时间很久了,我不记得了。”
“是多久前的事?”秦晏追问。
纪春琳把目光转向朱厚燮,这才是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