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嘉良将买好的挂面，馒头，还有米面给凌师傅搬到厨房去。又搬了几坛子泡菜，两坛子辣酱。

就是半夜想弄吃的，有这些东西打底，也饿不着。总得像个家的样子。

“你们对凌师傅真是比亲儿子也不差。”何田对周梦凝道。

周梦凝就笑，“这说来也就话长了。”

直到晚上，凌师傅才带着凌帆大包小包的回来。这时候的人出门，铺盖洗脸盆热水瓶都是要带的。所以，行礼真心不少。

凌帆今年都二十三了，实在是不小了。长得跟凌师傅很像，瘦高的个子，笑起来有些腼腆。

见了季嘉良和周梦凝就叫大哥嫂子。想来，在路上，凌师傅将两家的关系告诉他了。

饭桌摆在凌师傅的屋里，桌上一盘油炸的花生米，一盘酸黄瓜，一盘子猪头肉，一盘大葱炒鸡蛋，汤是热腾腾的疙瘩汤。

周梦凝叫他们先喝着酒，就回来煮饺子，谁知何田已经煮好了。

“端过去吧。”何田解了围裙，就要回去。“空着肚子喝酒伤胃。”

看着何田的背影，周梦凝突然觉得，何田也是一个好女人。

周梦凝给三个孩子将饺子留出来，剩下的全都端了过去。从这头走到那头，满楼道的人都在打听凌师傅儿子的事。

一年到头，这楼里的新鲜事不多，谁家来个亲戚都能讨论半天。

“我这也不清楚呢。”周梦凝摇摇头，“老家的条件想来不如咱们这边好。”

避重就轻的绕过话题，端着饺子就走。

进门就听见凌帆说话：“……我们那边就是个小县城。以前也在蔬菜公司干过，现在这蔬菜公司，想必大哥也知道，农民都自己种地种菜了，这公司也就都成了吃闲饭的。要是大城市的蔬菜公司还行，那种小地方，农民一进城卖菜，就彻底没生意了。”

“最近这半年，工资也才十几块钱，奖金全扣了。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去澡堂子烧锅炉了。这好歹也是技术活，跟着师傅学呗。”

周梦凝听懂了，这控制锅炉的是师傅，他大概就是那种运煤和运煤渣的苦力。

凌师傅抹了一把脸，再放下手，眼圈都是红的。

“因为我，连累了你跟你妈。”凌师傅端着杯子，灌了一口酒。

凌帆一笑，“您这是干嘛呢？能活着，就成了呗，现在不都挺好的。”

周梦凝赶紧将饺子放在桌子上，“赶紧趁热吃，别空着肚子喝酒。”

她招呼凌帆，“敞开肚子吃，还有呢，不够再煮。”

凌帆起身，“谢谢嫂子。”

周梦凝摆摆手，“甭客气了，赶紧吃吧。”

说着，她就退了出去，也不打搅他们说话。

看着凌帆有些腼腆，但却不是懦弱瑟缩的人，瞧着也不是那种不着调的。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季嘉良给对面的父子将酒倒上，“师傅，咱们往前看。”

他转移话题，跟凌帆说以后的打算，“要说安置到国有大企业里，也不是难事。你看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凌帆看了凌师傅一眼，好似有些顾虑，一直也没开口说话。

凌师傅将猪头肉夹过去，“有什么就说什么，你师兄不是外人。”

“我不想去国营的厂子。”凌帆说完，就低下头。

凌师傅手顿住了，“那你是想继续考大学，还是想上技校？没关系，爸爸给你安排。”

凌帆就不说话了。

肯定是凌师傅的话，全都没说到他的心上。

“有什么说什么，师傅不是一个顽固的人。他是知识分子，却未必强求你跟他一样。”季嘉良就笑了笑，“你爸爸是个开明的人。”

凌帆这才小心的看了凌师傅一眼，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背外国诗歌的事。虽说不顽固，但是肯定是有些期许的。自己的现在，跟他理想中的儿子，相差实在是太远了。

他硬着头皮道：“我想在京城开一家小餐馆。其实，这些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学会，跟着孟叔……学会了厨子。”

季嘉良挑眉，孟叔，该是凌帆的继父。

看样子，这继父对凌帆其实不错。

凌师傅的手有些抖，他点燃一根烟，狠狠的吸了几口。吐出烟圈萦绕在他的周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季嘉良知道，凌师傅此刻心里一定不好过。

只看凌师傅这些年教给自己的本事，就知道他希望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