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卿的心骤然沉了下来。
而谢老则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孙子真乖。
离开医院,父子俩一路沉默地回家。
“小熠,你是怎么想的,跟爸爸说。”
谢书卿冷静下来问道。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小熠绝对不可能轻易被继承权诱惑。
谢熠情绪稳定,淡淡地说:“继承权本来就是我们的,我只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而已。”
而已?
谢书卿皱了皱眉:“只是这样?”
“仅此而已,”谢熠顿了顿,“我会自己斟酌,你不用担心我。”
儿子的态度过于平静,没有露出一丝异样,他竟然完全看不出儿子在想什么了。
谢书卿有些担心,儿子骤然退学回京市已经引起老大他们的注意了,如果老爷子将继承人已定的消息传出去,他们家往后将不会再有安宁日子。
最最担心的还是儿子的人身安全。
被最亲近的人伤害的结局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爸爸,爷爷的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你真的不恨吗?”
方才老爷子情绪激动之下嗓门简直大到惊人,直接从隔音效果极好的高级病房穿透到楼道。
彼时他透过透明的窗户,望着簌簌直落的大雪发呆,想他想念的女生。
老爷子一声怒吼直接把他喊回神了,想不听到都难。
望着儿子年轻俊朗的容颜,谢书卿淡淡一笑。
怎么能不恨呢?
年轻时的他不懂收敛锋芒,仗着自己的天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给谢家带来巨大的利益同时给自己树立了不少敌人。
他一直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等着看他落马,看他笑话。
他一直知道的。
但他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十六岁的谢书卿给谢家带来了十个亿的利润,二十五岁的谢书卿只会更上一层楼。
随着他展现出来的锋芒,那些曾经与他交好的伙伴朋友,纷纷自动远离,生怕下一把刀就落在自家公司。
看上去风光无限,实则在休假时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找不着。
所以当从小与他最亲近的弟弟亲手打断他的腿时,他浑身如置冰窖,周遭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钢棍一寸寸敲打的不是他腿骨,而是他将亲情视若比生命还重要的自以为是,还有他仅剩的那一丝信任。
在医院复建的那段时间,腿骨断裂的痛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他。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谢徽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心疼,抱着水壶静静地看他做复健运动。
眼神活像是一场凌迟,一刀一刀剜遍他全身上下。
午夜梦回间,谢书卿都会看向被随意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
不是想杀了谢徽之,而是自我了断。
他无法接受自己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云泥的落差。
周遭所有人都以探望自己为由,匆匆进病房看了他一眼就匆匆离开,一些藏不住心事的,甚至当场笑出了声。
“谢书卿成废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我说上帝是公平的,怎么可能让这种人一帆风顺……”
“可惜了沈曼大美人儿,以后要独守空房咯……”
“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馋人家老婆身子很久了是吧……”
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彼时的谢书卿不管不顾拖着残躯,拼尽全力跟那些人缠斗到一块儿。
那些人碍于谢书卿的身份,嘴上过足了瘾,手上却不敢动弹分毫。
一番缠斗的最终结果并不美好,谢书卿的病情加重,之前的复建全都白做了。
但他不后悔。
为自己的妻子出手,就是死了也值。
老爷子得知他再也不能站起来,便再也没来过医院。
自此,他知道自己被彻底放弃了。
出院后,他们一家被老爷子送进高塔,像犯人一样关入囚笼。
甚至不如犯人。
犯人还有放风的时间呢,他们只能凭塔里唯一一扇窗子,观测今日的天气如何。
沈曼一句怨言没说,静静地陪着他熬过每一次病痛发作。
幼崽时期的谢熠也是懂事的惊人,不哭不闹,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随着年纪慢慢长大,他们从最初的省心,渐渐转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