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自打被遗朱阁夺去了第一楼的美誉，闻香楼做梦都想打个翻身仗，将第一的名号重新夺回.

可奈何虽先捧红了几名花魁、其后又万般筹谋地扬名了闻香八艳出来，却均被李师师死死压着，哪怕后者因某个原因而不再接客，也未得翻身。更不用说，坊间传言，那个原因竟还和当今天子有关。

无数的名人雅士都纷纷前往遗朱阁，即便不能再面见李师师，但只要他们的词曲能为其所点评一番，那便是莫大荣耀。

至于被其纳入眼中、有幸在天子面前弹上一曲，那更可能是天降福缘，指不定天子就会对创作者青眼有加，从此踏上辉煌仕途。

闻香楼并不曾真正奢望，捧出来的花魁当真能如李师师一般得天子垂心，但至少，他们也得抓住那些富贾权贵的心不是？

可奈何，美人是有了，好的词曲却因那些名人雅士都跑去了遗朱阁献宝，导致花魁们只能翻来覆去都是些陈词老曲，自扫了富贾权贵的兴致，最近更是连好的乐师都被遗朱阁所挖了去，令闻香楼更有一泻千里之势。

这般下去，不要说重争第一，只怕在对手的刻意打击下真连第二的名号都是难保。

李寻香所言，沦落末流并非全然危言耸听。

“陈腔滥调、无病呻吟，暮去朝来曲色故，自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快拿古筝来，我这有多年前所谱一曲，虽然不算佳词，但甚合楼中姑娘们弹唱，也刚巧适合我此刻心境，想来能达到不错境界。”

再被李寻香这般一唤，桂姐终回过神来，招呼楼中丫鬟立刻寻来一架上等古筝。

摆筝，落座，李寻香一声长啸后，天籁自起。

前奏一响，桂姐已痴，楼上原本稍推的窗楣，更是纷纷大开，一众莺莺燕燕站在窗前屏息而听。

“若听清，一弦生华年，再沉迷俗世姹紫万千，不经心，就陷入了情魇，为一人生死竟也情愿......”

一曲《蝶恋》弹罢，站在李寻香身后的沈易透已从初起时的震惊转陷惘然，等曲毕歌停，仿佛被激起一番深情、一番离愁，忽然间嚎啕大哭。

“你这死胖子，又哭得啥？”李寻香起身暴敲沈易透脑袋，将其自哭嚎中打醒。

世间妙曲佳音，本就极富感染力，更何况李寻香的歌声本自动听这刻又饱含深情，曲与歌相伴，令楼上众女均沉入那番深情之中无法自拔，美目垂泪，及至这刻方被沈易透的大哭所惊醒，才猛然察觉连她们都差点听得泪眼婆娑。

“我这不是被你这番歌声给感染了么。”

李寻香哭笑不得：“你这死胖子，你又无娘子，哪来的这许多感慨。貌不成，你曾有过相好、还曾有私奔不回的打算？”

私奔不回？这话怎听着甚为古怪？

不但几位姑娘自伤情中脱出想要大笑，连面前的桂姐亦是脸显古怪、有些忍俊不禁。

“一曲情深难自已。却不知先生，可否将此曲此歌赐予妾身？”

妙声翩然而至，李寻香抬头，看着最先推窗而视的女子微笑回应，“此歌本更适合女子所唱，听姑娘妙音无双，自是佳配，又有何不可。只不知，姑娘芳名？”

楼中诸女这才惊觉，纷纷跺足懊悔，却是错过了独占此曲的大好机会。

“明月愁心两相映，一支素影独堪怜。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先生刚赐了如是这首诗，却这么快便将如是忘了么？”

说话之人，正是柳如是，为闻香楼新进捧出的红人——闻香八艳之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非欠缺了些李师师的际遇，尚无名人雅士为其填曲做词，只怕盛名已直追李师师。

果是柳如是。

早在方才察觉楼上瞩目佳人时，李寻香便已猜到对方很可能就是柳如是，所以才会轻易应下。

等李寻香挥毫写就《蝶恋》，柳如是已携着小梅来至他的身前。

明月愁心两相映，一支素影独堪怜。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

初见这诗之际，柳如是亦如小梅一般，觉得前后相和，似乎极不融洽，但细思之后猛然惊觉。这诗若给了别人，自不融洽、难堪好诗，给她却截然不同。

前两句，所描绘的岂非便是曾经的她；而后两句，不仅嵌入了她的名字，更描述了她如今的心态。

这人，绝非普通的有才，而是真有大才。

柳如是正欲携了小梅一道下去，偷偷看看这写诗之人究竟是何等人物，便听到了那首曲调稍显怪异、不似当世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