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奴婢今夜得见天颜,当真三生有幸。”
辉宗还在踌躇,李昱已是“哐当”一声,连人带椅跪在了地上。
奴婢?堂堂一个男人,怎会自称奴婢?
辉宗明显傻眼。
一旁李师师绝代的俏颜上,流露出明显的鄙夷与心痛。
当初,这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所谓“表哥”来寻她之时,李师师是坚决不愿相见的。
自从她盛名汴京、尤其是得宠辉宗之后,所谓的各种亲朋好友便开始络绎不绝地相寻于她。所求的,自不过是想借其之势在这繁华之都谋个好的差事、甚至享场荣华富贵罢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这些人眼中自是天经地义之事。
哪怕这个人曾是他们所不耻的青楼女子。
对于这些人,李师师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待之后来,更是面都不愿一露,都由身旁的丫鬟小玉像打发叫花子一般赶走。
李昱自同样如此。
只不过,这所谓的表哥李昱显然不同于他人,竟难得的颇有几分才华,在知晓她李师师青睐名人雅士后,竟靠着一曲出色的词曲以及巧言令色的才情,说动了小玉,终博得了她的一见。
李昱也的确不曾令她失望。
这人虽不及周彦那等真正的名士,但终归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尤其颇懂迎合之道,故而即便李师师原本因为以往的遭遇心有成见,最终也难免为其所动,破天荒地答应了前者的恳求,替其向童贯那边稍稍传了个话、助其成事。
原本今晚李昱来此,正是为了前次的相助来表谢意,却不想,言谈之下,李师师竟为其所诉的拳拳思乡之情打动,以至忘情之下留了甚久。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万万没想到,竟会撞见辉宗夤夜来寻。
情急之下,李师师也只能让李昱重演当初周彦的那一出,躲去了床底,并做了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让其莫整出任何的动静为辉宗所察觉。
可天下之事,往往总会有那般出乎意料之时,就如当初周彦的事后因醋意而做的那词,远非李师师所能掌控。
这次换到李昱身上,竟更是天崩地裂,直接来了个床塌身露,李昱这个床下之贼竟与堂堂天子来了个躺地相拥!
那一刻,李师师芳心大恐,花容惨变之下,却也做好了全力相护、哪怕冒着进一步触怒天颜甚至因而失宠获罪的险也要救一救李昱的准备。
不为别的,只为前一刻李昱与她的同病相怜。
但现在事情的发展,显然令李师师颇有些意外。
李昱这家伙,竟超常发挥,不但展露出此前所不曾拥有的绝世才情、还用那卓越智慧博取了辉宗的同情,这才有了顺利脱罪的可能。
原本,到了这一刻,李师师也算是芳心大慰的。
毕竟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表哥,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可谁曾想,这家伙竟然跪了!
不但跪了,还厚颜无耻地自称奴婢!
堂堂一个男人,竟然自称奴婢!
这哪还是才子名士,分明便是没有脊梁的软骨头!
名士风骨何在?
男儿本色何存?
别过沉鱼落雁的玉脸,李师师再不愿看李昱哪怕一眼。
此时此刻,李昱却无暇去顾忌李师师的心中所想,思绪飞转间,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在这个荒唐的世界生存下去。
的确,眼前的皇帝老儿,是个好色而荒诞的昏君,却非弑杀之徒。相反,对于有才之士,他素来也算格外开恩的。
但这并不能保证,这皇帝老儿并不会当真惩处于李昱——尽管此刻的李昱,已展现出了不俗的才华,也用巧计博取了一丝同情。
远远不够。
李昱绝不甘将希望只寄托在皇帝老儿的惜才与同情之上。
更不用说,他还渴盼着借此机会,将不利化良机,借这场遭遇踏上一条飞黄腾达之路。
既然已经来到这个荒唐世界,再无法回归,那么他便当在这里好好活下去,而非只是苟延残喘。
“官家,奴婢一直渴盼得见天颜,却不想,今夜竟当真托表妹之福,得偿夙愿。当真三生有幸。”
李昱又厚颜无耻地说了一遍,原本愣愣地看着他的辉宗却是有些悟了。
表妹,表哥?
难不成,这表哥,竟是那个先前做了太监、入了童贯门下的表哥?
心有所悟的辉宗看向李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