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立风身死的当天凌晨,梧桐苑的政事堂内,柴凤仪拿着蜡烛仔细端详着桌子上新写的几行字,问道:“确定一字不差?”
李昭然点点头道:“一字不差。我跟莫大哥已核对很多次了。”
桌子上端放着一张宣纸,角上压着一块墨砚,散发着浓郁的墨香,连字迹都还未干。
李昭然与莫知千回来后,第一时间便找来柴凤仪。两人写下这几行字后,几乎是满头大汗。二人反复斟酌核对,生怕写错写漏一个字。
纸上写着的正是程立风的问剑辞。
这问剑辞,也不是一般的问剑辞,这是剑圣境界的箴言,是程立风拿命换来的。
对一个习剑的人而言,哪怕只是听上一两句,对以后剑道一途的发展,都会起着难以估计的作用。至于普通人只怕终其一生,都难以接触到只言片语。所以他们格外的小心谨慎,现在整个梧桐苑知道真正的问剑辞的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当时在场的除了你们两人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柴凤仪道,“这问剑辞的事儿倘若真传到江湖上,梧桐苑只怕要捅了马蜂窝再也别想安宁了,所以不得不谨慎。”
“别的不敢说,方圆十里应该是没人。”李昭然道。
“那好。”柴凤仪又仔细看了会儿道:“你们觉得这几话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有。”莫知千道:“这些句子中的常识好像都是反过来的。”
他指着其中一句话道:“风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云起于天,而归于海,这句话有点毛病。”
“不错。”李昭然道:“我也觉得有问题,照常理来讲,应该是风起于林,而归于山。云起于海,而归于天。”
“后两句呢?”柴凤仪道。
“这后两句感觉也有毛病。”莫知千托着下巴道:“打从小习武,就知道气势,气势,肯定是有气才有势。照理说也应该是势起于气,而归于意才对。”
“那最后一句怎么解释?”柴凤仪道。
李昭然道:“照上文的逻辑,这最后一句也应当是剑起于心,而归于刃,这也是符合正常思维。”
“正常思维?”柴凤仪冷笑道,“你们觉得程立风算不算个正常人,他有没有这种思维?”
她这话一说,李昭然和莫知千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但有一点几乎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能想到的,程立风肯定也想到了。
但程立风却选错了。
程立风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莫知千终于忍不住问道。
柴凤仪冷笑道:“为什么?倘若你能知道为什么,你也是剑圣了。”
莫知千无语。
“那如果单从结果反推过去,是不是只要按着原句的思维走下去,便是对的?”李昭然思索道。
柴凤仪摆手道:“别想了,很明确的告诉你们,单就最后一句,你选哪一个都是错。而且,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选择的问题。”
莫知千一愣,他想问个为什么,想起柴凤仪刚才说的话,又把话咽了下去。
这份问剑辞实际上是关于剑之初的问题,就像自古以来关于人之初的性善论和性恶论的讨论一样,是近乎道本源的问题,以他们三人目前的境界自然是连皮毛都沾不上。程立风临死时因着剑意透体或许有所感悟,不过那也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柴凤仪看着他笑道:“实在想知道为什么,那就从现在开始努力练剑,说不定以后会找到答案的。”
“唉……”莫知千沉重的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任重而道远。
“其实还有个事不太明白,柴当家的,你真的相信程立风杀了恭长老吗?”李昭然问道。
柴凤仪坐了下来,缓了缓情绪,良久才道:“说实话,我常年游离在外,程立风在江湖上的口碑确实不错。所以单从个人感觉而言,我是不太相信。咱们也尽了江湖道义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自证清白,是风来山庄内部出了问题,这点咱们可没有掺和。不过近十年来风来山庄和梧桐苑也是积怨已深,如今风来山庄倒了,对梧桐苑也算是件好事儿。”
她呷了口茶,又缓缓道:“但他今晚宁死不弃剑的精神,又使我对他的事情重新审视了一番。毕竟他当时确实是可以走掉的。”
秋莫言倘若让一个人走,那梧桐苑确实没办法。
柴凤仪道:“所以,纵观前后,我觉得这许多事确实存在蹊跷。”
莫知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