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贺兰明月刚走进了院门,便见到父亲贺兰穆仪正在给院里的花浇水,她朱唇微抿,轻笑了一声,对着父亲的背影开口:
“爹爹,您这日日早晚地浇,赶明儿给娘这些花浇坏了,当心她恼了您。”
闻声,贺兰穆仪放下手中的水壶,一挥衣袖将手背起,面色沉着,
“这花前日瞧着枯了些,如今倒是好了,那便叫下人少浇几次吧。”
贺兰明月被逗笑了,贺兰穆仪不是一个严厉的父亲,这般爱嘴硬逞强的性子,也总是被家里人打趣。
不过她又转而想到了贺兰穆仪一向也不怎么爱这些花草,若非是闷在府中无聊得紧,又如何会开始浇起花来?
如此不免又想起了她的长兄贺兰清风,牵扯进先帝太子谋逆之事,触犯了天威,贺兰清风原本是死罪的。
好在祖父威远侯主动以东海军权为易,又亲笔血书求先帝降罪,倒换得先帝念起了贺兰家满门忠烈,心软了些。
贺兰明月的二伯伯就是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的,更不用提贺兰家往前头数,对周朝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祖祖辈辈了。
先帝虽寒心贺兰家出了贺兰清风这么一个不中用的,但一想起贺兰家从前的好,却也宽心了不少,最终也格外开恩于贺兰家。
因此牵连进叛乱之事的各家之中,唯有贺兰家虽也伤筋动骨,但终究得以保全。
如今贺兰明月的祖父和父亲已赋闲在家快三年了,虽说贺兰清风一事牵连了贺兰家,但祖父多年保得东海安稳,实属劳苦功高,归还了军权后还是留下了爵位,仍是威远侯,只是这侯爵已不再世袭罔替。
但她父亲平远伯的爵位却是被削了,毕竟长兄是父亲唯一的嫡子,父亲虽也军功赫赫,但这般情形只是被削爵已是分外开恩了。
至于长兄贺兰清风,即便有先帝开恩,终究还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判了流放西南。
流放途中自然艰险,以他的身子也不知能撑到几时,好在贺兰家没有彻底垮掉,尚且还能为他打点一二。
贺兰家众人如今的情形都称不上是极差,不过对于威远侯和贺兰穆仪来说,一直赋闲在家也着实是足够让他们难受的了。
暗自叹了一口气,贺兰明月走近贺兰穆仪身旁,抬手替他拍去了后背上沾着的花叶,
“母亲这病情总反反复复的,女儿怕她又不听劝看起了账本,累得身子更加难过,这才过来看看。”
“嗯,她晨起看了会儿,又同丫鬟们说了会儿话,这会儿又睡下了,你且安心料理好你那边的,你娘那儿为父会看着的。”
说来贺兰明月自己也因家中落难,被原本定下的晋国公府给退了亲,也不敢仓促再定人家,没成想今年大选,放出的候选名册里她赫然便在其列。
若非如此,她母亲也不至于强撑起病体,也要为她操持打点。
换做是从前,皇家是不会让贺兰家的女儿入宫的,这既是开恩也是忌惮。
贺兰家之所以如此惹眼又一直屹立不倒,很大的缘由便是贺兰家始终不曾与权力中心沾染太多。
然而今时今日形势倒是变了许多,虽然不知为何这次会选入贺兰家的人,但眼下贺兰家实在无力周旋,贺兰明月自然只能遵旨入宫参选秀女。
而她入宫的日子距今也不过只有十日了,此事家中也只贺兰贞宁至今还不曾知晓。
谈话间,贺兰明月与父亲一同步入了里屋,又各自坐定,贺兰穆仪喝了两口茶后,对着贺兰明月开口道:
“媛媛如今年岁大了,总不能一直没人教养只成日的玩,我和你娘商议过了,老太太虽然还算精神,但咱们儿孙总不能一直让她劳累,还是由你二嫂那边先养着,老人家若是想了便常常叫她过去陪着便是了。”
侄女贺兰贞宁如今无人教养的情形,皆是因为她的父母如今都不在身边了。
贺兰明月也未曾想到得知长兄要被流放后,她的大嫂竟然铁了心要陪着长兄同去。
要知道流放之所以是重刑之一,就是因为路途之中太过艰难,尤其是稍有些家底的人家,哪里吃得了那种苦?在途中累死病死的不胜其数。
而长兄和大嫂在外人看来一向也说不上十分和睦,谁知道最后大嫂竟然愿意陪着长兄去受那样的罪?
贺兰明月的大嫂是个厉害的性子,偏偏长兄又是个锯嘴葫芦,两口子三不五时的就要闹出些事来。
且他们倘若一闹起来,便是谁也劝不住的,一个发脾气一个摆冷脸,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