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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站在堂屋里看了许久,她不作声。在母亲张氏掴打女孩耳光时,她闭了一下眼,身子颤抖了一下,仿佛母亲的那个耳光是打在她的脸上,条件般地扭过头看向别处。她心里明白,母亲的这记耳光是打在父亲的脸上。几天来,母亲对父亲闹着唱戏的事一直喋喋不休,唠唠叨叨地埋怨父亲花这么多钱,请这么多女孩来学戏,还给她们添置戏服。帮忙扎戏台子的、教戏的先生、学戏的孩子、制作戏服的裁缝等等等等,都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仅为与滕姓怄气,和一个平日里八杆子打不着边的狗屁知县,弄出这么大一个响动来,确实很不划算。她家虽很富有,母亲一直以来对钱的事非常在意,不愿多花一文冤枉钱。这么大一笔开销母亲确实心痛,并且她一直坚信这是不值得的。母亲拗不过父亲,也不敢当面与他顶嘴,只得把火闷在胸口寻机泄火。女孩是冤枉的,她并不是不好好学戏,教戏的先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他很有耐心,只是纠正了一下那个女孩的手指指向,便遭来了母亲的这记耳光。夙紫本想上前劝开母亲,也想给那个女孩陪个不是,父亲却来了,还给了那女孩一脚。夙紫顿对父亲心生厌恶,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不是自家孩子打着不心痛!

刘堂庵没看到堂屋里的夙紫,吼完裁缝扶着母亲进了堂屋。母亲推开父亲扶着的手,自个跨进门槛,朝父亲白了眼,骂道:“自个能走!”

父亲眼直直地看着夙紫,他嘴动了动,看样子想骂夙紫为什么不去一起学戏。他还没骂出口时,就开始连连打着哈欠。只见父亲的身子软绵绵歪斜着移向堂屋正中的四方桌,他的手迫不急待伸向桌上那支烟枪,刚伸直的手还没握住烟枪,却又颤抖着软绵无力地垂落了下来。他的身子打摆子样发抖,嘴角处拖着一串长长涎液,眼睛斜斜盯着母亲,嘴里含混不清地向母亲要什么。每当这个时候,母亲能懂得父亲的意思,这是母亲多年来与父亲达成的某种默契。此时父亲的每一个动作,包括他嘴角蠕动,母亲就知道他是在向她要烟。母亲朝父亲瞪了两眼:“抽抽抽,抽死你算了!”母亲一边骂,但她又麻利的将放在四方桌上那杆烟枪递到父亲手里,并且在烟枪上为父亲装好一砣黑乎乎的大烟,接着迅速点亮了桌上的油灯。父亲艰难地把烟枪凑到油灯上,不管不顾地吸了起来。

夙紫最不愿看到父亲这个情景发生。她曾经看到过父亲因犯烟瘾,差点摔死在门槛青石上,他的头上至今仍有一块很大的疤痕。可父亲仍然放弃不了他的烟瘾,母亲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当父亲犯瘾时候,母亲十分乖顺的为父亲装烟点烟。等父亲过足了烟瘾,打过喷嚏伸过懒腰之后,又朝母亲骂骂咧咧,可母亲仍不记恨他。

夙紫不想再看下去,她瞪了眼横卧在雕花木椅上的父亲,转身走出了屋子。张氏看得女儿对父亲的脸色,知道夙紫在憎恨这个不争气的男人,但她还是要教训女儿:“紫紫,哪去?”

夙紫不答,自顾出了大门。

滕迟墨很早就起了床。他不是不想赖在床上,而是他爹春生在寒武叔走后的第二天早上,就去了郭公坪、锦和,已过了两天还没回家,他担心爹在外面出事,实在睡不着就起来了。他来到柴码头,告诉二叔,他爹昨晚还没回呢。二叔是个缓性子人,又很怕事,对爹的事原本就有不满。但爹执意要这样,他是拗不过的,所以在听到迟墨说爹还没回时,他没有多大的反应,不痛不痒地回了句:“没事!今天准能回来的!”

爹不在身边,二叔俨然一副长辈的口吻,对无所事事的迟墨:“墨娃,你爹交待了,他不在你要好好练拳!”

迟墨“嗯”了声,便离船上岸。他站在码头上定了定神,深深呼吸了几口凉气,活动了一会筋骨。然后将胸前发辫往身后一甩,下起矮马桩,伸出双手紧握双拳。突然他双拳化掌一击,左脚一跺,“嚯”的一声腾空一个翻腾,双脚又落地稳稳站立。双拳如疾风交叉变换,身如闪电左躲右闪。脚步行如激流,时而弓步,时而踢伸后蹬。他的身子如梦幻般影子起伏不定地飘忽在码头上,脚下扬起一波又一波沙尘……

寒武叔离开那晚,迟墨偷听了二叔与父亲的谈话。父亲就像临终前老人一样,向二叔交待要办的一些事情。就连举旗那天,二叔怎么带走迟墨,从什么地方出发,到什么地方去,他都交待得一清二楚了,那个时候迟墨就预感到他们家将面临一场灾难。父亲说,十四那天的傩戏是执意要唱下去的,不能因为刘堂庵请来了知县,我们就怕他了。人活在世上争的就是一口气,再说,唱傩戏是掩护同盟义军首领开会的最好方法,会议的地点定在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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