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了,画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有可能让两个有仇的人死生不复相见的,然而,宋子桥很快就见到了吴茱萸,宋子桥想,这大概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吧。
有种类似近乡情怯的东西,让宋子桥见到吴茱萸母子时,心头压抑的怒火、委屈、心酸,全都蔫了,带了七年的学生,哪里能说恨就恨呢?
这种心理居晚秋也有,自从吴茱萸不跟宋子桥学筝后,居晚秋就带着吴茱萸北上拜师,当年那场全国性的比赛,顾问请的是一个叫杜清的教授,居晚秋是在比赛章程上看到他名字的,上网查了杜清的资料,他是一位资历不在夏明笑和周又商之下的古筝大师,也在致尚音乐学院任教,如果吴茱萸能拜他为师,考上音乐学院应该不在话下。这是居晚秋一厢情愿的天真想法。
如何成功拜师,这是摆在居晚秋面前的一道难题,为了儿子,居晚秋不顾颜面找到了当时在组委会的组长,巧得很组长就是杜清教授的学生,他答应居晚秋帮忙引荐,只是杜清教授要收的都是最优秀最顶尖的学生,像吴茱萸当时那种由普通古筝老师教出来的业余水平,贸然介绍给杜清教授,是对杜清教授的不尊重,杜清教授也断然不会收下这样的学生。
于是居晚秋在组长的安排下,让吴茱萸先后跟着杜清教授的几个学生学了一段时间古筝,每个月至少两到三次奔波在北上的动车或者飞机上。
为了节省旅费,居晚秋总是买凌晨的航班,一早抵达京城,上完课再买下半夜的航班返回。旅途的奔波居晚秋不感觉到累,令她感到心累的是每次舟车劳顿将吴茱萸送到京城,换来的不是老师的辛勤教学,而是一顿臭骂。
毕竟,谁能想到考完古筝十级都不算是真正开始走专业呢?走专业的孩子是不考级的。居晚秋再次觉得上了宋子桥的大当。这个自我标榜古筝技术和教学水平都向一流古筝大师看齐的宋子桥,总是对居晚秋说,你花两百块的古筝课费,上的可是2000块级别古筝大师的课,然而她的教学成果在专业古筝老师眼中就是一坨屎。
在宋子桥组织的各种古筝赛事里,常常拿第一名的吴茱萸,在京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他不但比赛成绩垫底,在老师严厉的教学批评里,丧失了学习信心,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从小到大,吴茱萸是个聪明的孩子,拥有一切聪明孩子的优点与通病,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但在京城老师面前,他畏缩、嗫嚅,胆小如鼠,居晚秋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了,会束缚孩子的创造力。她找到组长,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帮忙引荐杜清老师,这一次组长明明白白拒绝了她。
居晚秋还从组长的目光里,看到了北方人对南方人、京城人对地方人、富人对穷人的明晃晃的鄙视与轻慢,宋子桥的很多话是对的,有些人就是势利眼,敲门砖得是一块金砖才行,否则别想敲开他们的门。
没有名师教导,技不如人,吴茱萸小升初的考试自然败北,如果还想进入专业音乐院校学习,只能寄希望于中考。
居晚秋不再带吴茱萸去京城拜师了,她就让吴茱萸呆在画安好好练琴,为了腾出更多时间练琴,她向学校请了假,文化课就由吴茱萸自学。吴茱萸自学能力强,文化课虽然自学,回学校考试时,成绩竟然碾压了同年级百分之八十的学生。如果好好读书,走文化课高考的道路,应该也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但是吴茱萸说他喜欢弹古筝,他想成为像唐天齐那样的优秀古筝演奏家。
对于筝童们来说,比起老一辈的古筝大师,唐天齐这样的青年新星,行走在镁光灯的聚焦中,更具有偶像的魅力,更具备榜样的力量。
听居晚秋说,她找到门路,有希望让吴茱萸拜唐天齐为师了,吴茱萸很激动,一大早就爬起来练琴。
琴声吵醒了吴女婿。古筝的声音是相当悦耳的,这是这门乐器的优势,就算刚入门的孩子,哪怕是不会弹古筝的人,手在筝弦上随便一划,都能发出好听的声音,不像二胡和小提琴那类弦乐,入门难,没练到一定层次,是很难拉出好听的乐音的。所以吴女婿说吴茱萸弹的是噪音扰他睡眠,完全是因为他昨晚喝醉了,睡得晚,一大早有起床气的缘故。
对于吴女婿的无理取闹和大声斥责,居晚秋和吴茱萸习以为常,并不与之吵架,而是沉默以对。这种沉默让吴女婿相当抓狂,比吵一架还要抓狂,他感受到一家之主被当空气的屈辱,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于是骂骂咧咧了一上午,直到被朋友叫出去。
厂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但空气里充斥的木屑和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