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坐在梳妆台前,怔着,又浅浅抹了些胭脂,随即拿起梳子顺着如瀑般的油亮黑发。
忽想起那个名叫云玖的小姑娘。
像所有小孩子一样,像她的弟弟秦钟一样,总有些任性的固执,总以为自己能做好任何事。
这本是惹人爱怜的性子。
不过换做梳妆这件事,嗯……可能还是很需要学一下的。
她想起九儿脸上厚厚的红团,蓦地笑了——瑞珠说,他家哥哥说那是防冷涂的蜡。
可真是个好哥哥呀。
只不过……
哎,不想那人了。
昨夜里父亲回来时,说他同意了这门亲事,看起来很高兴——他已经两个多月没这样高兴过了——自从贾府老爷上门提亲,吓得别人都不敢上门来了那时开始。
却不听人说话,只说过这句,便被拉着饮酒去了。
那人明摆着是满口的谎话,骗了瑞珠也就罢了,就连宝珠也信,这会儿,更是连父亲也被他哄得服帖了。
与那贾府大爷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一个是强的,一个是骗的罢了。
什么这个老爷那个少爷的,说他昨儿有事来不得,今天来了,非教他明白明白,姑娘家的也是有脾气的不可!
说不明白,哪个嫁他?
就算父亲说了话也是不行的!
秦可卿把手里的梳子重重地摔在桌面上,吓了旁边打着哈欠伸懒腰的白色大猫一跳。
“小鱼儿,过来。”
大猫狐疑地看着她,踱了几步,猛蹿身跳到她的腿上,抬脸往上嗅了嗅,又用脸颊去蹭她的手背。
秦可卿细葱白样的手指贴在它的身子上,几乎融化在毛发里,几下理得妥帖了,倏而逆着毛纹弄成乱糟糟的一片。
大猫喵叫几声,似要与她理论一番,又扭头望向房门处。
一个扎鬏小童跑跳着进来:“家姐,瑞珠姐姐让我过来瞧瞧你今天开心不开心。”
“开心着呢,让她来吧。”
秦可卿冷声说道。
秦钟闻言便要返身,忽又觉着不是十分安心,转回头瞥了姐姐一眼,又往屋外看看,低头思索良久,到底是没能迈开步子。
未久,门框外边儿慢慢探出个珠花点缀的小髻,又带出来半张婴儿肥的小脸,与一只眨呀眨的大眼睛。
给秦可卿瞧了个正着。
她挑起嘴角笑了一下。
“小姐小姐。”
瑞珠端着裙子迈着小碎步过来,“老爷回来了。”
“又是饮了一夜的酒罢。”
秦可卿轻叹一声,“扶回房歇着就是了,我这会儿憋着……我一会儿还有事儿。”
“好像没,瞧着精神着呢,让我来看看您起没起,好像要过来说话儿。”
瑞珠干笑几声,又问:“小姐可是憋着这口气,要教训甄玠那个骗子?”
“是又如何?”
秦可卿扭开脸不去看她,“你又不肯与他为难,谁来说两句公道话呢?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处,竟让你连胳膊肘也拐反了。”
“小姐!”
瑞珠眼睛里的泪水霎时沁满了眼圈,“你心里知道我俩是让你受了一点委屈也不肯的!你……”
又狠狠跺脚向屋外喊道:“宝珠你过来说!”
宝珠笑嘻嘻地进来,像找挡箭牌样地扯了呆站着的秦钟护在身前,慢慢往这边挪蹭,边打量着秦可卿的表情,边试探着说道:“昨儿来时,我们两个也是气了一天的……”
缓了片刻,进了隔墙门后继续说道:“后来一想,咱们说他是个骗子,可他也没骗咱们什么……”
见秦可卿猛回头来看,急忙改口:“是,他是个骗子,杀千刀,混账王八蛋的骗子,可这……不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要我说,还是那羽鳞卫给他熏臭了,这些年来,可没听哪个街坊说他一个不好的。”
又见小姐似有所思,便放了秦钟走到她身边,“要真就是个坏骗子,骗骗咱们还成,能骗过老爷么?能骗过魏老爷么?”
“骗子也分好坏的了?不说实话,就是坏的!”
秦可卿斥声道,又扯了一旁的弟弟过来,“你说姐姐说的对不对?”
秦钟瞧瞧他姐姐,又瞧瞧另外两个姐姐,再看看大猫,诺诺道:“我,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