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北市集最出名的是汤包,最好吃的也是汤包,整条热气腾腾的街上,吆喝声最多的就是汤包。
甄玠买了两个烧饼。
还有九儿最爱吃的豆腐皮儿包子。
这一夜没回去,她大概是担心坏了。
甄玠揣着油纸包往家走,上了小桥,就快出离市集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俩人在那矫情,无意一瞟,原来是桥头鱼贩和肉铺老板。
“这鱼比往常新鲜嘛,拿回去给婆娘熬汤,一准下奶,换你三斤好五花,不亏的。”
“卖臭鱼的,你是在调侃老刘我生不出娃来?”
“这话是怎么说的,喊我臭卖鱼的,我就认了,我陈阿福几时卖过臭鱼嘛。”
“别废话,一条鱼,一斤肉,听得懂吗?”
“要不这样,一条鱼,二斤肉,可好?”
“整条街就数你滚刀,得了得了,一斤半,换你手里那条大的。”
“一斤八两喽,细细地切作臊子。”
刘屠户闻言,斜眼看了陈阿福半晌,确定他不是在戏耍自己之后,扬手把门板样的斩骨刀剁在肉墩上,笑道:“一斤六两,不要就滚。”
陈阿福同样笑道:“一斤六两五钱嘛。”
刘屠户点点头:“我今儿算是和你杠上了,一斤六两二钱。”
陈阿福摇头道:“一斤六两四钱。”
这真是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甄玠因这身体实在羸弱,也因九儿有日子没沾荤腥,本想拎二斤肉回去,没成想居然在这儿碰见俩庄子门徒。
等在旁边瞧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近前道:“有里脊肉,给我来一条。”
“成。”
刘屠户抓过案板上的剔骨刀,在一片五花肉上割下一条,拿绳子拴了甩给陈阿福,“便宜你了,一斤六两五钱。”
“也就是一斤六两四钱多一点点嘛,哪里够得上五钱。”
陈阿福拎起来掂了掂。
而后凑到甄玠身边,用刘屠户刚好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说道:“后生仔,别买这家肉,臭的。”
“姓陈的!”
刘屠户端着刀一瞪眼睛,“要不就好好卖你的鱼,要不然,就滚回你闽州老家去!惹着我,别怪我给你放了血,扔案板上当猪肉买了!”
甄玠听见这话,心说你这一句可真是杀敌为零,自损八百,比他那污蔑还有效。
转眼瞧瞧,果然有个老太太本来看着是往这边走的,这会儿强扭着小脚转身颠颠地溜了。
从那老太太身边,又跑过来个身穿菱花小袄水绿绸裤,脸儿稍有些婴儿肥的姑娘,近前来呼吸还没喘匀便道:“小里脊。”
“嘿,今儿是二十三?我给忘了。”
刘屠户好像和她相熟,“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了姑娘,里脊只剩这最后一块,许给这位小哥了。”
“怎么这样!”
那姑娘跺着脚道,看了甄玠一眼又扭脸埋怨刘屠户,“次次都在你这儿买肉,偏就忘了?我家老爷今天要往扬州,给皇帝老爷修园子去!早起,单想挑这一手糖醋里脊做给小姐吃,特意嘱咐让我买了肉赶快回去,你教我怎么说?”
糖醋里脊。
这真是暂时解决了两个世界性难题之一,中午吃什么。
甄玠暗自点头,中午就给九儿做这个吃。
又琢磨着,这家老爷出门,出门之前要先给女儿做菜,这事,是不是有点过于溺爱了?
一边,刘屠户臊眉耷眼地看看那姑娘,又瞅瞅甄玠,到底是没说话,只闷声不语地听着姑娘训斥。
“姑娘要不嫌弃,我与你分了这块肉吧。”
甄玠打量过案板上那条里脊,“家里妹妹吃不了这许多……要是切这一半,可够你家小姐吃的?”
“真的?”
那姑娘闻言喜上眉梢,却在转瞬间又变了脸色,“还道你这人好心,原来肚子里也藏着坏水,按你说,单你妹妹是宝贝,我家小姐就要憨壮成什么样子,吃得下这许多肉了?”
“这却不是小哥假好心。”
刘屠户忽然插言道,“他那妹妹当真是个宝贝样的人儿,不假,却不是他的亲妹妹,原本只是租户家的女儿,没了娘以后都靠他养着,你再看他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咱们街坊提起这事情,没个不挑指头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