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渴醒了的时候气得不行,抬腿冲着墙踢了好几脚,然后就又睡过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觉得嗓子一阵火烧火燎的疼,起身的穿鞋时还有些晕,身子晃了晃。
他其实不会喝酒,有时候大家闹得狠了,他才抿上两口,昨天喝的太多了。
下楼的时候见很多人都起来了,像往常一样聚在大堂。
曲丛顾看了一圈,没找见铃铛。
铃铛姐呢?”他一开口才发现嗓音哑得已经不行了。
大门牙从账本里抬起头来:不知道,你昨天陪她喝酒了?”
曲丛顾‘嗯’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水压下那种灼热的感觉。
瘸子说:有人也没来。”
曲丛顾想到了什么,就说:我去看看。”
你就他妈算了,”大门牙说,彭狗他妈的找了你他妈一早上了。”
曲丛顾懵了:什么时候了?”
大门牙往外看了一眼,随意道:快巳时了吧,钟狗已经去做晌午饭了。”
曲丛顾:!!!
他吓得傻了,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巳时是个什么时候,然后拔腿就跑。
冲天髻嚷了一嗓子:彭狗往城东去了,这个月他轮值。”
曲丛顾喊道:知道了!!”
这一嗓子喊完反而不是很疼了,好像说了两句话就好了很多。
彭宇定下的规矩是每日卯时他必须已经进了门了,没说到不了该怎么罚,因为迫于他的淫威,曲丛顾从来都没敢迟过,他害怕。
真的害怕,这个人太可怕了。
彭宇正挽着裤腿,吊着根草棍,弯着腰在地里拔草。
曲丛顾疾行太快,喘了一下缓了缓气,叫了声:师父。”
彭宇就从斗笠下眯着眼瞥了他一下,没说话。
曲丛顾率先道:我错了师父。”
彭宇下巴冲着田地一点,自个锤了锤腰,站直了身体。
曲丛顾非常上道的蹲下身挽起一截裤腿,接过了竹篓子替他师父拔草。
彭宇说:干什么去了。”
曲丛顾低着头干着手上的活,心虚道:……你要不别问了。”
彭宇嗤笑了一声:小孩不大还学人喝酒,你能咂么出酒是什么滋味吗?”
曲丛顾反而问他:师父,你进城的时候,城里都有谁啊。”
差不多都在,”彭宇随意地把鞋脱下来,倒了倒里面的石子儿,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的土,我来的晚,这些人估计都在这里待了几百年了。”
曲丛顾说:铃铛姐今日没来。”
一直这样。”彭宇说,不太在意的样子。
曲丛顾有些想问,她究竟心里有什么事情,可是他师父也像朱决云一样,从不说别人的家长里短,眼里仿佛什么都容得下,什么也看得开。
所以他就没问。
彭宇却说:那个女人发了毒誓,死不再入中原一步,我敬她有血性。”
大抵是因为他自己做不到了却尘缘,就算身在鬼城,也忘不掉江湖。
曲丛顾看着眼前的一片绿油油的菜地,低声问:师父,你以后要去哪呢?”
彭宇说:没地可去。”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出去,”曲丛顾看着他,我们可以回平城,不过我要先回一趟京城,看一看我的父母兄姐。”
彭宇笑了:算了。”
曲丛顾心里知道他不会同意,还是接着说:你可以在平城落脚,或许也能随便进个什么门派,再不济开个武馆也是好的。”
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出了鬼城你也是我师父,我会孝敬你的。”
臭小子,”彭宇一鞋底子呼在他后背上,怎么着,你之前还心思着出了鬼城就不认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曲丛顾小声说了一句。
他便知道了,这是彭宇不想跟他走,转移了话题。
他想,或许铃铛也忘不掉江湖,只是她逼着自己忘。
鬼城中的人都像有今天没明天一样醉生梦死的过日子,却一丝轻松也体会不到,好像都背着一方大鼎,负重前行,末日狂欢。
但他们都对曲丛顾很好。
轮值表上现在也没有填上曲丛顾的名字,他是城中二十五个人中唯一一个不用伺候这片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