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木头,那木头每条每只都有千百斤的重量,捆在一起,便好似如来钦定的五行山牢牢实实满满当当地压在那几个抬木头的肩膀上,那几个人铁一般的肩膀,像山谷一样被凿的凹了进去,脱开来看,仿佛只有那几架骨头在空气中前行。李思兴问着那队伍排首的那个工人:“你这可再收人?”那工人望着李思兴,“哼”了一声,道:“有倒是有,但工头已经把那头活儿给了他家亲戚儿;俺们倒是依次将那盘缠从高到低占了个遍,你就算来了,也不好讨个抬位儿。”李思兴思前想后,自顾自地琢磨抬位是什么,脑鼓囊泡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跟口道:“俺可以干所有活儿。”那工头在远处听闻有个冤大头找上门来,愿意干最苦最累的抬位儿,拿的钱多少都不打听好,随便抽出几个铜子,克扣几个碎银那都是信手捏来的活儿。工头拍着李思兴那肉墩墩的肩膀,直颤着一抖一抖的,他笑着说:“你是俺们不可缺少的定海神针哪!”那油的都能炸出几粒花生米的手仿佛那熟练的泥鳅从李思兴肩膀直滑到肚子,抚摸过大腿,摸到关键处还不忘拍打两下,将李思兴身上弄得滑滑腻腻,搞得舒舒服服,那工头郑重其事对其他抬手说:“以后这就是俺们的中抬手了。”那些其他抬木头的都拍掌欢呼,十几个人倒是玩出了山呼万岁的景象。李思兴一想到马上就能凑齐钱帮父亲置办棺材了,浑身的气力也都从那敦实的体格爆发了出来。工头付给他最低最贱的工钱,却让他干着最累最苦的活儿。别人扛着那木头的两侧,只用了四五成气力,李思兴扛在那圆木的中端,耗着**成的气力,他不会装着累的模样,那些个老油条只耗着四五成气力的,在那里“哎呦”“哼哧”地呻吟着;他耗着**成力气,脸都憋紫了,仿佛一个肿了的青桃子,倒跟那哑巴一样,一声不吭,默默地干着活儿,每到一天结工钱的时候,是他最兴奋的时候,望着那一根线上吊着的几个铜子,李思兴乐开了花,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几秒,他便盯起父亲那日渐消沉的尸身,那尸体从被自己擦得一干二净到长满了尸斑,开始慢慢地肿胀变大。李思兴知道不能再等了,小时候母亲死的时候,自己就在身旁,亲眼目睹了那尸身慢慢腐烂,最后竟化作了一个绿色的怪物。
当时父亲不在家,出门帮人家做木活去了,母亲是夜晚得肺痨活活咳死的,他的母亲孙氏是个聋子,当年嫁给木匠李被刘庄所有人笑谈“门当户对,孬猪拱烂白菜。”只不过夫妻两人一个聋一个下九流,才不会理会外人的闲言闲语,没成想这孙氏想赚些妇人家的银两,天寒地冻还在村子里兜售自己辛勤编织的鞋垫,到处“啊啊啦啦”地吆喝着,走进那些院中,那些个妇人看这又聋又丑的婆娘竟敢在村里到处招摇,家里的男人又一个个泛起怜悯,买起了孙氏的鞋垫,那竹篮里的鞋垫也像木排放水一样,一咕嘟卖了个空,正当这妇人一步一个寒颤地往家里赶去,被邻里的王姐儿使个脚拌,连人带篮摔个通透,山东寒冬的冰结的足有一尺厚,那冰飒飒的雪被那马车压实了一遍又一遍,好似透像之铜镜,又如断头的利刃,孙氏的牙磕到了冰刃上,刮下来一大块,抬头一望嘴口的两颗门牙没了,鲜血反朝她涌了过来,直充的口腔里都是血,疼的死去活来,疼的昏了过去。那些个正义的维持公道的妇人们纷纷从那草柯里冒了出来,认得的知道是人,不知道的只以为是那些孤魂野鬼冒了出来。
她们指着孙氏的鼻子骂着,有的骂她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臭聋子;有人骂她是连村外和尚都要撩拨的婊子;还有妇人文雅一点,骂的累了便提议大家回家搓几桌麻将,好好玩儿一把,众人都表示给足了教训,摆着个衣袖,跑掉了。
孙氏做了个梦,梦里勤劳能干的李一正在“哼哧哼哧”地磨着木具,乖巧憨厚的儿子在膝边打着转儿,喊着妈妈,她想要抚摸儿子的脸,那张真真切切的脸仿佛就在跟前,往前一碰又变成了幻影,她就这样走走停停,最后拼命地跑着,过了许久,她醒了,那是极寒的夜晚,她被冻醒了,口腔里的血也都冻作了结结实实的冰,自己那两颗门牙就那样竖齐齐的被冰冻着,回头一看,篮子里的铜子也都没了踪影。
从那以后,孙氏就患上了严重的肺病,每至寒冬,阴雨,晚上睡觉阎王爷都会在鬼门关之前待着她,她为此咳的肝肠寸断,只觉得肠子心肝都要吐了出来。李一心疼地看着妻子,尽管孙氏一再阻拦,怕花这些钱在她这个半死的糟婆娘身上,怕是连药材都浪费了的,李一还是执意背着孙氏去找刘庄最有名的大夫看病,老郎中只暗暗跟李一道:“这婆娘应是没法子医了......”小李思兴第二天推搡着未睁眼的母亲,那孙氏好像沉沉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