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洼洼的土路显得更加崎岖。他咬着牙,整个嫩嫩的小脸在那水桶的重负下涨得通红,那一嘴牙也在肆意地颤着。
哑巴李指了指左边的桶又将那指缝里满是泥泞的手指移到了自己身上,意思是自己扛起两个水桶。刘云兰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还在咬着牙坚持着。又往前面走了大概一里路,刘云兰突然感觉头前面一昏,倒了下去。由于昨夜一夜没睡觉,又加上早上扛着重物走了这么久,他的身体也病了,倒了下去。哑巴李吓得一股儿把那两只木桶放下,把刘云兰先背了回去。
到了刘家院中,黄玉兰已经起来了,正在那屋子外面梳着妆,老爷则是在那藤椅上端庄的坐着,微闭着眼睛,家丁一看便知道刚起来没多久,还要在初生的日光里沉溺好一会。黄玉兰见那哑巴李慌慌张张的样子,使劲瞅了一眼,没有看见每日他扛回来的两个大水桶又望见他身上已经闭上眼睛的刘云兰,大喝道:“畜生,放下我儿子!”她尖叫着,那呼声能震碎隔壁王接生家攒了很久的破瓷器。
刘旺男立马跳下了藤椅,望见那哑巴李扛着刘云兰,还在那里颤抖着身体,便呼喊着:“来人呐,哑巴李劫了少爷啊!”那李四赵五便随手抄起一把铁锹,朝院子奔走过来。刘旺男大喝道:“抢孩子啊!”哑巴李想喊出来,做了很多手势,可平时刘旺男本就对下人不管不问,手势这种东西反而让他以为哑巴李中了巫婆的巫术才会劫走自己的儿子,忙让李四和赵五去抢孩子。哑巴李哪见过如此阵仗,只得赶紧放下刘云兰,可是那李四和赵五还拿着铁锹向他追去。他只能向门外跑去,不曾想那门槛太高,正好一跤摔了个狗吃屎,倒跌在门口的泥里。
李四和赵五都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在老爷面前表现一下,拿起铁锹朝哑巴李砸去,你一锹,我一锹,两个人都使出吃奶的劲儿,朝那哑巴李砸去。那锹子朝哑巴李的头,身体砸去。一开始前几锹哑巴李还有气,在奋力地叫着,赵五奋力地表演着:“你这个畜生,本就哑巴,还敢劫少爷,真的活腻歪了。”李四道:“看锹!”两个人配合的很好,一个砸头,一个砸身子,直将那哑巴李砸的脑浆迸发了出来,身子烂如泥,两个人才算没了力气,回去向老爷邀功了。
刘旺男出门看着那没了人形的尸体,愤愤道:“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走进院中便重赏了李四赵五两个下人,给两人各赏了十贯钱。两人马上跪倒,又在刘旺男面前磕了两个响头,然后笑呵呵地到财务房掌柜那领了一笔钱。
刘旺男命那些其他的下人把刘云兰背到了他的房里,让他好生歇息,黄玉兰望着昏睡的儿子躺在床上,刘旺男也在旁边叹着气,他在暗自反省着自己昨晚不该那样对儿子,如果这唯一的儿子也夭折了,那刘家的香火就彻底断了。
过了三四个时辰,到了下午卯时的时候,刘云兰终于醒来了,旁边是刘旺男请来的郎中,刘旺男和焦急等着的黄玉兰。看到儿子醒来之后,黄玉兰凑过去一把抱住刘云兰,抚摸着他的头,在那里哭着,那声音如泣如诉,真是感人极了。那刘旺男也端出了平日和蔼的嗓子:“昨日为父严格了些,你最近几天在家休养几天,过一阵子再说上学的事。”刘云兰瞅了瞅屋子,家里的下人都靠过来了,他的视线扫过整间屋子,却始终没有发现哑巴李的影子。他问了一嘴:“哑巴李呢?”刘旺男马上和蔼的神情又变得凶恶起来,“那地煞被敲死了,他到阴曹地府也不能翻身。”李四赵五那两条哈巴狗也靠了过来,抻出头来,在那里附和着老爷,李四言:“那厮是小的除掉的!”赵五语:“是我,我打头的,你打身子,那老东西能死掉嘛?”刘云兰哭了起来,拼命地吼道:“我想去挑水玩,没想到昏倒了,是哑巴李那厮救我的。”
众人不言语了,沉默了一会。刘旺男笑了笑,“那残废死了也罢,活着还浪费口粮。”又打了个手势,示意要其他下人散去。刘云兰嘶吼道:“你赔我,你赔我哑巴李!”刘云兰道:“他已经死了。”“他在哪?我要见!”刘云兰揪着他爹的衣服,喊道。“你反了!逆子!”刘云兰骂道,又想起儿子刚刚身体恢复,不好发作,便冷冷地说了一句:“他在门外,你去看吧。”然后小声说道:“这孩子,真难哄。”黄玉兰回着:“也许是那小子有仁者之心吧。”刘旺男笑笑:“有仁者之心,会被私塾赶出来?”
刘云兰飞奔了出去,看到了一群苍蝇围着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那尸体混满了血液,脑黄还有被打出的屎尿,已然变成了人泥。刘云兰跪倒在哑巴李跟前,大哭起来,那是刘云兰第一次如此难过,他的眼泪也静静地从眼眶里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