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兴维也以为自己问到了他的伤心事,立即改口,说出的话却显得有些嘴笨:回不来也没事……你现在不是来我们这儿了吗,一群人一起过年多热闹啊。”
饺子给我们包就行,外边还在下雪,去玩会儿?”
何一满顿了顿:……
不用不用。”他反应过来,蹭了蹭手上沾着的面粉,往火炉那边靠了点,真不用,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帮点忙应该的。”
虽然他平时不怎么勤快,不过这就是坐着动动手的事情,也难不到哪里去。
再说,和一大桌人坐着聊天更好,这两天,何一满闲下来就忍不住想,谈朔现在怎么样,在做些什么,会不会已经被人绑走了……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阵,推辞过后,他静下思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何兴维聊天,说话间,他盯着炉子前燃烧的柴火看了几眼,而后目光不经意落在右前方的玻璃窗上。
这边过年气息浓厚,进屋前,宽大木门两侧的对联就十分打眼,屋里面也处处都看着喜庆。
玻璃上贴着精致的窗花,大红色和窗外的银白交织在一起,隐约透着光。
一大家子人一起过年确实热闹,以往每年何一满也都是这么过的。
他包好一个饺子,按顺序放进碟子里,下意识地想——就是不知道谈朔这时候在干嘛。
谈朔现在……
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吧。
想到这里,何一满动作顿住,短暂地愣神了片刻,身边带着烟火气的忙乱声却好像离远了些,不太能听得清了。
他想,也许谈朔会去邻里串串门,但就上次自己过去时村子里其他人的态度看来,串门应该是没什么必要的。
就算他会去一两户人家拜访一下,可回家之后,他还是一个人。
谈朔会不会包饺子?
何一满舀了一勺剁碎的肉馅,一点点包进面皮里。
也不知道他家门口有没有贴对联。
几秒钟里,何一满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拧着眉,伸手沾了点水,把饺子边缘捏合,动作虽然没停,却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直到上桌吃饭时,他仍然在不停地想。
谈朔以前说过,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其他的亲人,大过年的,他自己在家里,又没人说话,何一满怎么想都觉得不行。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
谈朔在一个人过年。
也许是他走神的太明显,饭后,赵雅静不放心地把何一满拉到一边: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何一满话语中带着点迟疑,朝门外看了一眼。
下午的云层没那么素了,照射在地面上,化不开雪,却带着微不可察的暖意,早晨踩出来的几串脚印已经消失不见,门口的走廊上多了一个雪人,头顶的草帽看着很显眼。
何一满沉默了一会儿,也可能只有几秒钟,紧接着他便收回视线,看向赵雅静,打商量似的语气。
他开口说:老妈,商量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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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一满没留下来吃晚饭,借了何兴维的自行车后,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爷爷奶奶还有些舍不得,让他下次再过来玩,他心里想着,下回来也许就是以另一个身份了,觉得有点好笑,朝他们挥了挥手。
赵雅静怕他冻着,让他重新把厚毛衣穿上,又在他包里塞了个热水袋,装上点吃的,本就不大的背包鼓鼓囊囊,何一满拉上棉衣的拉链,围着围巾,上路没多久便感觉到下起了小雪。
自行车轮在雪地上轧出一道车痕,耳边冷风呼呼地刮,像是含着冰渣子,扎人。
何一满过一阵就要捂会儿耳朵,最后还是把围巾向上拉了一截,半张脸被包裹住,戴好帽子后,风小了些,骑久了背后便浸出些汗来,倒没那么冷了。
城郊的几个乡镇都是连着的,用不着走大路,田间的小道更快一些。
他问了几次路,又把肩上的雪抖干净,直到差不多天黑时,总算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上坡。
还没到晚饭点,雪下得不大,但一直没停,外面模模糊糊,已经不太能看得清了。
谈朔这段时间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早起、吃饭,接着就做几套何一满让他在寒假写完的卷子,顺便想想对方这时候在干什么。
——不是顺便,是时时刻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