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月山原本属于灵墟宗地界,是后来魔神现世之后,才脱离灵墟宗管辖。
如今,魔神堕入深渊,弥漫百年的黑雾散去,盘踞在这里的魔物纷纷退散,师昭亲自去摧毁了里面残留着的煞气,让弟子们涌入幽月山,将里面重新打理成最初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模样。她站在半山腰,负手望着山下忙碌的弟子。四周的景象与从前重合。师昭还依稀记得,最初的最初,是时羽因一朵灵素花而针对她,将她关在荒郊野外天夜,等她逃离时,已是遍体鳞伤、受尽羞辱。那时候的小姑娘,又饿又冷、衣衫破烂,又刚刚得知自己是女配,太过绝望无助。但凡少一丝绝望,多一丝尊严,她都不会那么极端地想要殊死一搏,继而解开魔神的封印。当时她就站在这里。亲眼看着巫羲从黑暗中降临,一步步逼近她。别说是巫羲,就是她自己,都想不到,她师昭会有这么辉煌的一天。放眼界,举世无敌。不过,真当实现这一切时,她也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为了这个界至尊的位置,她已经付出了太多了,被人讨伐、辱骂、怀疑、背叛,也曾无数次崩溃、怀疑、绝望。旁人或许都觉得她过得十分轻松。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一切对她来说有多不容易。师昭的眸底渐渐覆满霜意,翩然如云的广袖垂落,她意念一动,御风回到宗主所居住的巍峨主峰。这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大多数八荒来的各门各派,什么人都有,都是来结交拜会她的,一个比一个崇拜激动,将她力战魔神之事挂在嘴边,满嘴马屁,恨不得当场给她歌功颂德。师昭站在上方冷漠地看着。凡尘世人,愚钝无知。她俯视着他们,眼神毫无温度,没有亲切、善意、体谅,也没有多余的杀意、憎恶、排斥,就好像看着一草一木、山石河流,提不起任何兴致与情绪起伏,好像已经习惯到麻木。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少年音,“宗主!……不对,应该叫尊上才对。”是颜胥。师昭没有回头,颜胥已是兴奋地凑上来,嗓音也透着雀跃活泼,“尊上!明日的册封大典已经筹备好了,您的大典礼服,弟子等会就差人送过。那是她成为正道之首、界至尊的大典。颜胥道了声“好”,却没有转身离去,片刻后才小声说:“我还是习惯叫您宗主,什么尊上的,叫起来太陌生太遥远了。”师昭不介意:“无妨。”“那可以叫你仙子姐姐吗?”师昭:“……”还得寸进尺了。师昭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可以。”颜胥不正经地嘻笑着:“开个玩笑而已,宗主别生气,弟子知道,您最宽容了。”“少拍马屁。”颜胥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出一对虎牙,解释道:“才没拍马屁,弟子说的是真心话,别的不说,单就宽容这一点啊,弟子的感触可深了。虽然外面有很多关于您的流言蜚语,但讨论的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撇开那些事不谈,可没有人说过您一句苛待弟子!”“这些年在大家可都看得明明白白,您为了将灵墟宗发扬光大,到底付出了多少!”这少年突然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说完自己都觉得肉麻,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师昭觉得有趣,微微回头,抬起眼睑看向少年,笑着问:“怎么?你不怪我了?”“不不不……”颜胥飞快摆手,耳根微红,焦急地解释道:“我、我没有怪过您,之前闹得最沸沸扬扬的时候,我也只是……害怕您是他们说的那种人。”他嗓音转低,隔着门板,语气莫名沉闷:“不是说责怪,只是这未免……太不光彩,太不正道了。”是啊。她从来,都不算一个正道。能入灵墟宗,都是阴差阳错,她这样的人,或许更适合站在那凡间的朝堂上,面对着波云诡谲的朝堂施展权谋,和她那公主母亲一样。她年幼时,母亲曾告诉她:“昭儿,能踏着无数尸骸、坐在那个位置的上位者,从来没有真正的光彩之辈,你不要太天真了。”师昭很讨厌自己的母亲,自私、薄情、极端、贪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亲生女儿都可以推出去。可终究。她成了和母亲一样的人。母亲牺牲的是女儿,她牺牲的是爱人。可最开始的师昭,明明只是想变强而已啊,只要能有尊严地活下去,她就别无所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不上来,也许是她差点喜欢上巫羲,而巫羲却只是把她当玩物时;也许是殷离羞辱针对她,让她意识到不可能靠魔神宠爱活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