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平生在一边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到最后脑子都有点晕了,直到等那群人走了,霍征茂拉住霍平生的手,道:“平生,过去是哥对不起你,败光了家产,害你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但是西市那样的生活,我也不希望你过一辈子。”
霍平生嘟囔:“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霍征茂苦笑:“真的么,那西市中的百姓,或许连他们身边的随从都不如,你觉得没什么不好么?”
霍平生垂眼沉默。
她又不是没脑子,现在的生活至少在物质上比以前更好,她还是感觉的出来的。
只是,她确实不习惯。
从前,那是所有孩子里最厉害的,是街坊邻居口中最聪明的,但一夜之间,世界仿佛换了个模样,她如今谁都不如了。
霍征茂像是也明白过来,伸手将霍平生搂在怀里:“平生,我少时也不懂——连二十出头的时候也不懂,但是现在我懂了,人若是不往上,便是往下,若是往下,那自由便是虚假的自由。”
霍平生嘟囔:“我知道,张婆婆说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霍征茂笑道:“也差不多。”
霍平生瞪着霍征茂:“那你也不该打我,那……那有那么多人呢。”
霍征茂肃然道:“这就是我要同你说的另一件事了,你以为陛下平易近人,便无法无天,但你要知道,那是陛下,你只要想要入仕,便时时刻刻不能忘记这件事。”
霍平生半懂不懂,转过身去:“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她扭头往回走,这次目不斜视,决定不再接触在这山中碰到的任何人。
回到原地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太阳倾斜,渐渐到了另一个方向,树影于是也换了个方向。
霍平生见张启星和沈卓君也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换了个方向,两人并肩坐在树荫下,一老一少,闭目养神。
霍平生一过去,沈卓君睁开了眼睛,面露笑容,冲她招手。
霍平生缓步过去,觉得身心俱疲,靠着树席地而坐,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刚才大哥说的话,半晌,她想起沈卓君似乎是和陛下相处过挺长时间的,便扭头出生问:“卓君,你觉得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沈卓君一愣,面露沉思。
过了许久,霍平生都要忘记自己问了什么的时候,听见沈卓君轻声道:“……我有点怕陛下。”
她其实也记不清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呢,她发现自己开始害怕陛下了。
或许是那天发现太后娘娘突然再也不能出千秋宫的时候,也或许是母亲紧紧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她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留在宫里的时候。
她仍记得母亲那天双目通红,紧咬着牙关说:“你去求陛下,你去求陛下,陛下还小,一定会心软的,她毕竟还小呀。”
如此想来,父亲的选择或许在那时已经漏了端倪,只是沈卓君当时什么都不懂。
实际上,很长的时间里她一直什么都不懂,出宫之后,张启星教她读书,看到卫献公为了回到卫国,对宁氏说出“政由宁氏祭则寡人”,沈卓君突然开了窍,过去在宫中的一切在她眼中产生了别样的意味,她由此意识到,她所以为的少时轻松的时光,在陛下和云平郡主眼中一定是另一副模样。
而她以为的一切开始黑暗的开端——太
后被关进千秋宫,其实是陛下终于掌权的时候。
她开始思考了,于是渐渐意识到她和陛下的不同,她的命运一直不由自己掌握,小时候太后希望她进宫,后来母亲希望她留在宫中,但陛下却渐渐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那么她呢,她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么?
到这一步,她就又有点茫然了,她只知道陛下在她眼中已经不可能是从前那个替她扇风的陛下姐姐,陛下就是陛下,陛下所思考的东西,一定和她大不一样。
她苦笑,摸了下头上的茉莉花。
刚才张启星拿阿花送给陛下的花的时候,还笑着说,原来你是薅了陛下的花,她当时心里都颤了一下,心想,真想种回去。
霍平生显然不会懂沈卓君的感觉,她惊讶道:“我以为陛下很好说话呢。”
沈卓君无意识斟酌言辞,保留道:“自然,陛下是挺好说话的。”
张启星突然咳嗽了一下,道:“天色暗了,我看她们也都快回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傅平安和洛琼花一行人就回来了,此时不准备在这山上过夜的人也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