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莼如此刻有伤在身,语声有些轻柔,便尤显柔弱:“唉,说起来,到底何以至此,其实我也并无头绪。原本这几日只在鬼樊楼中并无甚异常,只是今日早间有人从房门下的缝隙中投书一封,说是对我烈山城传承的与长生有关的内容有些兴趣,望能面晤为盼——若思去过昆仑墟会,当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各家之间本就多有私下联络,为策万全,也多有匿名之举,原本这事情也并无什么不同之处,但见面地点却是约在了无忧洞之外。正巧小坼近日觉得洞中憋闷,想出来逛逛,我们便顺道出来赴约了。”
“哦,然后呢?”曲敬颇有作为倾听者的自觉,知情识趣地追问道。
“出了无忧洞,按照约定的地点去往一家茶肆,谁知在途中便仓促遇袭,那几个贼人身手了得,我与小坼本也并非庸手,但却仍是不敌。好在那几人并无意取我们的性命,看起来更像是要擒住我们。无奈之下我们只得一路奔逃,然后慌不择路,便到了这汴河之畔,”姜莼如对曲敬报以一个感激的笑容:“还好遇到了若思,救命之恩,来日必当厚报!”
“举手之劳,倒是不必挂怀,只是……”曲敬微微眯起眼睛:“你二人离家来到开封城,家中就没有让高手跟随护卫?”
“呃……说来惭愧,原本确有一位长辈高手随行,只不过今日一早也被人借故约出去了……”姜莼如摇头轻叹。
曲敬挑挑眉梢:“调虎离山?”
“嗯……我也这么觉得……另外,还有些事情,须得劳烦若思……”
听姜莼如说有事相求,曲敬当即应道:“莼如但讲无妨!”
“方才猝然遇袭,舍弟年幼,我怕他有所损伤,便寻了个机会,让他和丫鬟凝翠一起在熙熙楼旁的瓦肆左近暂且藏身,我自己引了那些贼人出来。此刻既已脱险,本当去寻他回来。奈何这伤势,怕是行动有所不便。实是无法可想,只得冒昧请求,不知若思是否方便替我去寻找一二?”说到这里,姜莼如脸色微红,显得焦急而又局促,两只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身上的薄毯。
“心系亲人,情理中事,何冒昧之有?只是此处也非久留之地,想来鬼樊楼一时半刻也不方便回去了,不知你们可还有落脚之处?”
姜莼如想了想摇头道:“原本是有三两处产业店铺,不过一来不便住人,二来如今想来,怕是也不安全了。”
“那……?”
“不妨事的,容我想想办法,总归不会露宿街头就是了。”姜莼如展颜一笑,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又重复道:“不妨事的。”
曲敬眼睛转了转,略带犹豫地开口:“莼如……若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去处,寒舍倒是还算宽敞……不知……”
姜莼如略吃一惊:“这……合适吗?”
曲敬看少女表情变化,忙摆手道:“莼如莫要误会,并非在下孟浪,也非有什么不良的图谋,实是……实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姜莼如却在稍稍沉吟之后,眼神中笑意浮现:“并非责怪若思之意,江湖儿女,也非泥古不化之人。如此,却之不恭,便多谢若思好意了!”
此事既定下,曲敬也不再耽误,对墨云交待了几句,便让船家靠了岸,探头出船舱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人注意这边,才闪身出去,奔熙熙楼方向去了。同时,墨云也与船家会了账,在码头雇了马车,扶着姜莼如上了车,往曲宅去了。
曲敬倒是没有费太大力气,就在熙熙楼旁边的瓦子里找到了姜坼和名叫凝翠的小侍女。
两人正自焦急,见曲敬来寻,俱都有些讶异,姜坼甚至表现出了明显的疑惑甚至淡淡的敌意:“我怎知你不是他们来谋算我们的同伙?”姜坼攥紧了拳头,眼神望向四周,低声喝问着,表现出世家出身的机敏与锐利,以及与其年龄相符的稚嫩。
待曲敬耐心说明了情况,并告知姜莼如现下已在前往曲宅的路上,眼前这少年立起如刀的眉眼才略略平缓了一些。
仍旧带着些许的戒心,主仆两人跟随曲敬来到曲宅。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花园角落处的侧门进入。离曲敬居住的小楼还有数丈时,姜莼如已经右手扶着左肩,在墨云的搀扶下从楼内艰难地走了出来,满脸的担忧之色在看到健步如飞的姜坼之后才终于散去。姜坼赶忙迎了上去,凝翠则跑上前在另一侧扶住了步履虚浮的姜莼如,一行人这才进入房中。
“姜姑娘刚才吐血了。”过了片刻,墨云凑到自家少爷身边,有些担忧地悄悄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