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敬是被人拍醒的。

由于深处地下不见日光，曲敬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仿佛从来没有睡过这么沉的觉，就像是十余年来，第一次终于把满身的负累统统卸下，且心无挂碍一般，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不断下沉，越来越深，越来越是安心，内心深处想要就此安眠下去。可这深沉的睡眠，终究被打断了。

“醒醒，醒醒啦！诶诶，你口水都流出来啦！”

曲敬只觉得耳边有个甜美的声音不断地响着，脸上的肉还被一只柔软细腻的素手轻轻捏着。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映着烛光，看到的，是风奚儿那双好似会说话的桃花眼。

“姐姐？”曲敬含含糊糊叫了一声，随即又“呀”地叫了一声，“你怎么进来了？我记得闩了门的！”

“自家姐弟，怎么还害羞呢？”风奚儿笑道。

曲敬只觉得有些窘迫：“劳烦姐姐先在外边等候，待我更衣再陪姐姐说话。”

风奚儿却眯着眼睛摇头：“都说了自家姐弟，无碍的！来，我来帮你更衣。”

“啊？”

“啊什么啊，我记得你在家里都是有个小丫头帮你打点起居的，怎么到姐姐这里就不行了？快，伸手……对，还有这只手……转过去……”

曲敬无奈，只能依照风奚儿的要求伸展肢体，换上了一件对领缂丝镶黑边的暗青色直裰，而后扎上了一条犀角带，穿戴整齐，又接过热水湿过的手巾擦脸，洗漱已毕，风奚儿还让曲敬坐下，亲手帮曲敬梳了头，包了头巾。

“姐姐，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为你准备的啊，俗话说人靠衣装，行走江湖，体面是最重要的，咱们天乙部的新主人出来见人，总得收拾收拾不是？”风奚儿口中说着，手却没停，又给曲敬的腰带上系上了一组由玉环、玉觽、玉珑、玉琥、玉珩和玉珠等一长串复杂玉器连缀而成的组玉佩，曲敬稍稍前迈几步，行动之时，那一长串玉佩便随着轻轻摆动，叮咚作响，声音清越悦耳，煞是好听。

“可是……姐姐不是说你是天阳部的吗？”

“废话怎么这么多呢，自家弟弟，我当然得站你这边啦！对了，拿着这把折扇！”风奚儿审视着曲敬，点头对自己的成果表示满意，又回身从一旁取过一把湘妃竹的折扇，塞到曲敬手里，“嗯，这样看起来就差不多了……好啦，跟我走吧！姐姐带你去会会当今的‘江湖少侠’们……”

“江湖少侠？莫不是像话本故事中那样的江湖俊彦们的比武大会？”曲敬眼神一亮。

风奚儿却满脸不屑：“切！可拉倒吧，就那些臭鱼烂虾的，哪有几个有真功夫的？都是靠着父祖辈的余荫逞威风罢了。”

“那……？”

“先跟我走啦！看到了自然就知道。”风晚晴扯着曲敬衣袖，也不再解释，向外走去。曲敬被拉得一个踉跄，赶忙调整脚步，跟了上去。

出了卧房，只看到尹湛正坐在桌边胡吃海塞，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一桌佳肴。曲敬只来得及简单交待了几句，便被风奚儿拉出了门。

二人一路下楼，出了主楼的后门，行过一条并不长但曲曲折折的廊道，来至一处颇为精致的小园子左近。借着挂满了园子各处的明亮宫灯的光亮，放眼望去，这园子有些像是富贵人家的小花园，但因这里是在地下，终日不见阳光，自然也没有花草树木可以存活，于是只是按精巧的构思排列放置了大量的嶙峋奇石，

将园子分割出数条小径，园子正中开掘有一方月牙形的小池塘，池塘上一座石砌折角平桥连接两岸，此刻，园子里、平桥上，有三三两两衣着各异的人在漫步交谈，多是一老一少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家中长辈带着晚辈在夜游花园，显得甚是宁静和谐。

“喏，就是这里了。”风奚儿冲着前边一努嘴，放慢了脚步，“看到那些人了吧，那些年轻的，大都是掌握有长生之法片段的宗门或世家的少主和传人，被家里打发来这里，一则来这里的都是各家年轻一代的头面人物，可以积攒些人脉；二则，可以跟那些大权在握的大人物们聊一聊，长长见识；三则，趁着他们还年轻，让他们看看那些时日无多之人的惶惑和恐惧，也好让他们明白青春易逝、岁月不居，莫要负了大好的青春年华。”

风奚儿嘴角带着讥诮的笑意，一边说，一边仿佛无意间落后到曲敬身后半步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二人以曲敬为主。曲敬虽年纪不大，但历事却也不少，几乎立即便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