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更声绵长清脆,东华门外一座小院里,烛火微明。
高恕掩嘴咳嗽,上前把射蛟箭囊递给他,眸中担忧:“您当真要去么?”
“嗯。”说话间他已然换好夜行衣,回头朝角落里的人温声道,“小婉,把箭给我。”
高小婉周身一抖,这才哆嗦着把抱在手里的玉腰弓拿过去。
江城伸手接了,正垂眸想去摸她的头,后者忙不迭避开,怯怯地躲在高恕身后。
他淡淡一笑,也不在意。
“大公子,张毅此人我知道,他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有钱,怕死得很,出天价聘了数十个高手贴身保护。府上还养着护院,人数可不少。”高恕到底还是拦住他,“您孤身一人,实在不宜去冒这个险。”
江城顿了顿,沉声道,“张毅若是不除,她日后必有麻烦。”
高恕苦苦劝他:“您从前为了给严大人铲除朝中异己,每回都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到了明家,您且惜命吧!”
“不妨事,就当是还个人情了。”他点完箭矢数量,将面巾蒙上,匆匆离开。
去张府的路上,江城又折返回了一趟明家。
偏院中,屋檐下挂着的灯笼颜色暗淡,他站在外面,隔着扇窗,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轻咳声。声音不大,于他而言却很清晰。杏遥在外间睡得很死,半点没注意到动静。
他本转身将走,定定在原地挪不开脚,最终还是翻窗进去了。
明霜睡得不踏实,被衾滑在腰间,大半个身子都在外露着,初秋更深露重,很容易着凉,江城俯身替她把被子拉上。
天幕云层重重,没有月光没有灯火,他看什么也不真切,只听她在梦里叹气,叹了几回,含糊不清地呓语。
他把被角仔仔细细掩实,轻声道:“安心睡吧,一觉醒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
没有雨,晚间却还是狂风大作,吹得满树落叶纷飞。
高恕点着灯在屋里来来回回踱步,不时往漏壶上看一眼,时间一刻一刻过去了,四周仍没有动静。他等得焦急,又不能出门去瞧,心绪难平。
高小婉早顶不住睡意,缩在榻上打起小呼噜,高恕见她睡得香甜,不由羡慕。
果然还是小孩子好啊,半点忧虑都没有。
他起身去把薄被拿来给女儿盖上,守在门边望眼欲穿。
亦不知过了多久,高恕撑着头昏昏欲睡,猛然听到“喀喀喀”的叩门声,他一个激灵,走上前去警惕的问:“谁?”
对方的喘息声很重,顿了好一阵才低低道:“高先生。”
高恕连忙把栓取下,一开门,就看见他提着剑,浑身是血。
第20章 【角弓鸣】
他倒抽了口凉气,赶紧把江城让进屋,探头往外面张望一番,飞快将门锁上。
“追兵已经甩掉了,你不必担心。”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擦净了剑身上的血,放在桌边。
高恕忙上前来:“公子此行顺利么?伤得怎么样?”
“还好。”江城自怀中摸出那个被血染透了的布包仍在桌上,解开衣衫,大半个胳膊都是血。
高小婉正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他见状背过身去,低低喝道:“小婉进去睡。”
后者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不敢说话,忙不迭穿上鞋躲回自己房里。
“这么深的伤口?!要不要我去叫大夫?”
“不要去。”江城眉峰微皱,“眼下外面正乱着,他们知道我落了伤,此时找大夫恐怕有诈。”
“好好好。”高恕见他血流不止,一时着急,“我这就去拿点伤药来!”
他受的是剑伤,好在伤在左臂,尽管口子深,却也不打紧。
高恕抖着手给他上药,紧张得满头大汗。
“无碍的,并不很重。”恐他担忧,江城颔首一笑,“不过皮肉伤,休养几日就好了。”
“这事要告诉二小姐么?”
“别告诉她。”江城自顾拿了纱布把胳膊缠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叫她知道了难免忧心。”
而且就算届时东窗事发,也不至于牵连到明家。
把血衣换下来,高恕捧在手里直发抖,眼泪簌簌往下掉:“您过着这样刀口舔血的日子,老爷若是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伤心难过呢!哎!”
他神色如常,把干净衣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