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味。上官莹对这幕并不陌生,因为她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时间。
自百毒窟出来之后,她身上也是这样没有一处完好,神智清晰身体却无法动弹。
她不愿意再去考虑百岁生对自己的帮助,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毕竟他现在躺在这里,也许最终会恢复,但也许,他会就这样陷入永远的沉眠。
站在气息微弱的百岁生床前,她低声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得见。但是,我知道我的痛苦。”
她伸手覆到了百岁生缠了绷带的颈侧,“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你继续下去。”
也许旁人永远都不会理解,但眼下她可以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也很残忍。那就是——终结他的痛苦。
但是望着床榻上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她手上微微有些发颤。
毕竟离开勾陈近一个月的时光,脱离了这种阴暗血腥的环境,她的行为心态都产生了明显的转变。
感觉到自己手下百岁生脖颈处轻微的血脉波动,对着呼吸尚存的百岁生有些下不了手。
石室内除了随烛火四下摇动的阴影,死一般的寂静。
“……丝。”此时,原本应该是人事不知的百岁生竟是发出了微小的声音。
上官莹眼瞳微微瞪大,分辨了半天才能确认这不是他意识不清的呓语,而是他真正的意愿——死。
他曾经帮她易容避开勾陈中人的监视,他曾经主动与她搭话,他们算不上朋友,她甚至不知道百岁生为何要帮助自己。
不过对于百岁生来说这并不重要,他永远记得上官莹的眼神,那是故作冷漠的刻意,他突然就开始不舍。
于是这种不被世俗所认定的感情,没有后悔也不需要被认定,只是他一个人的至死不渝。
……
她终究还是勾陈唯一的,自百毒窟内存活下来的人。
不敢哭,不敢哭。
走出石室,上官莹看到了带着皮质面具的那个男人。
迎着她的眼神,他唇边泛起冷笑,突兀道:“你恨我吧?”
上官莹没有回答,猛然想起自己也提问过类似的问题。
恨吗?
恨。
可是正如公孙瑾所言。
恨不恨又有什么用处。
毕竟最终下手杀了百岁生的是她。
决定放弃生存的是百岁生自己。
并未半分怨天尤人,这是属于她们的宿命。
而这个男人,只是这场宿命的见证人。
即使,他也是可恶的。但现在,并不是时候。
……
此时,在夷掖国帝都,公孙瑾处境岌岌可危。
因为郑婉儿的出现,这次不需要三司会审,也不需要他承认与否。
她和亲公主的身份,成就了他勾结番邦的明证。
所以鸡鸣山战事的结果,原本应有的战功被抹杀。
被扭曲为是和朔漠方勾结的障眼法。
未防朔漠狡诈设伏,还要从原来鸡鸣山山麓后撤。
狱卒的态度立时有了改变,之前公孙瑾获得善待的部分系数消失,探视的人员被严格限制。
而事实上公孙瑾此时也并无人探视,大将军府由于连坐的缘故被牵连。
刑部去人对大将军府进行抄检,公孙老夫人受不住这等变故刺激,竟自故去了。
但大将军内公孙氏族人却没时间对公孙老夫人的逝去哀悼,因为其他人也都被押走问话。府里上下数十口,只除了永荣公主以外,都被带到了大理寺的监室。
永荣公主虽然由于皇族的身份免于坐牢,但还是遭到了软禁。
惯是养尊处优的永荣公主再也不为自己现下的处境在意,公孙瑾得了勾结番邦的罪名,必然是斩立决。
同时,目睹了公孙老夫人的不幸,大将军府的倾灭,她内心满是悲怆,以泪洗面。
太子暮成辉,在与暮成朗的这场权欲对决中,因为后者完全失去了反制的能力。含象殿前,他依旧被帝君的近侍内监拦住,不能觐见帝君。
帝后不予干政,也没甚办法。公孙瑾罪名被定下之后,他出宫,去公孙老夫人灵前吊唁,在简单搭建的灵堂前,不顾储君身份,跪下叩首。
他此行哀悼的不止是公孙老夫人,还有即将到来的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