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娘子这话错了!”刘敬大声拱手道,他已然从这个执剑女童的话语中猜出她的身份,如今慨然陈词,“刘某向陛下陈和亲策,不为私仇,乃为大汉。若是臣女和亲可安匈奴,臣甘愿送她去和亲!”
张嫣的身子顿了顿,陡然间咯咯大笑起来,“原来如此!”
她轻蔑的看了刘敬一眼,“我以为你怎么你能够这样冷血,原来你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你可问过,你女儿她愿不愿意?她不过是你女儿,她还欠了你什么亏了你什么,凭什么你就这样决定她的一生?”
青铜剑落在地上,沾上尘灰,剑刃上的一缕血痕愈发的黯淡。“娄敬,你看到了么?”张嫣吃吃的笑,“那剑锋上沾染的是我阿娘的血,刚刚,在椒房殿,我阿娘拿着这把剑横在自己脖子上,狠狠的割下去。”
“你是大汉的忠臣啊,大大的忠臣,逼的元公主挥剑自尽,真真是该载入青史,千古留名!你就非要逼到我们家破人亡才肯罢休么?”
刘敬浑身一震,低头看着青钢剑。它的剑身为古朴青铜色,剑刃上染着一大片凝成暗红色的血迹,可以看的出来,当时鲁元公主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在皇帝面前建议以元公主和亲,确是出于公心,却的确没有想过元公主的立场。
元公主出嫁已久,与宣平侯夫妻和睦,且育有一双子女,生活幸福美满,忽然之间被拆散姻缘赴匈奴和亲,对一介柔弱女子而言,可谓灭顶之灾。
但他着实没有想到,此事竟险些坏了元公主一条性命!
此刻,面对着面前这个神情悲愤粉雕玉琢的女童,他心中生出一丝愧疚之情,问道,“元公主此时没事吧?”至此才终于熄了以元公主和亲的念头。
“胡闹!”太子刘盈匆匆从东宫赶来,斥道,“张嫣,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
长乐北阙乃宫城外门,凡吏民上章、四方贡献及百官出入,均由此出入转承,乃长乐宫重地,张嫣于此地剑凌朝廷重臣,实在是荒唐大胆了些。
张嫣“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倔强道,“太子舅舅,阿嫣知道自己今日莽撞了,但我不后悔。阿嫣适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就是再来一次,阿嫣还会这么做!”
她跪在北阙下青砖地上,一双眼圈红彤彤的,犹自扬起高高的下颔,刘盈看着又是心疼又是气苦,板了脸斥道,“你还有理了?”吩咐身边,“将张娘子押往东宫思过。”
“不用你们押。”张嫣一把拂开应“诺”上前的两个太子卫,“我自己走。”挺直背脊往东宫而去。
刘盈叹了口气,转身对着刘敬矜持有礼道,“建信侯,孤的这位外甥女只是小孩子不懂事,你勿要和她计较!”
刘敬黯然拱手,“太子殿下客气了,张娘子为母亲之事激愤,乃至孝之举,微臣虽有些迂腐,还不至于为此难为她的。微臣告退!”转身向北阙走去,脚步极慢。
刘盈望着他的背影,竟觉得这个一向在朝中以公中耿介著称的直臣这一刻的肩背有些佝偻!
目视着刘敬走远,他便回头匆匆赶去大夏殿。
张嫣于北阙以刀剑凌朝臣身之事,可大可小。若小的话,不过是小女孩的一时义愤,若往大了算,却是可以治罪的。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到刘邦面前求情,才好将此事含糊过去。
“哈哈哈哈!”刘邦拍着御案,笑的毫无仪态。“这才像我刘邦的外孙女儿,够血性!”他赞罢,横了儿子一眼道,“不像你,明明心里恨死刘敬了,还强撑着对他摆出一副好脸色。”
刘盈默然片刻,实在想不到刘邦知道此事后,竟是这样反应。
“父皇。”他拱手道,“你说错了一件事,儿臣并不恨刘敬。”
“哦?”刘邦怔了一下,觑着刘盈的神情狐疑道,“你不恨他,难道你赞同他让你阿姐和亲匈奴?”
刘盈摇头道,“儿臣与阿姐姐弟情深,作为弟弟,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姐和亲匈奴。但作为一国太子,儿臣知道,刘敬提出的只是一道国策,没有理由憎恨。”
刘邦觑着自己的嫡子,讽刺的笑了,“大丈夫在世喜便喜,怒便怒,如盈儿你这般厚重方正,就算当上皇帝,也还有什么意思?”
“你回去吧。”他挥手道,“朕知你的来意,朕竟已打算不再为难你阿姐,又怎么会为难这么个小丫头片子?”
鲁元在椒房殿中醒来之后,便坚持返回宣平侯府,不顾自己虚软的身体。她已经厌倦了这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