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中,几个行凶的离人踏着白毯匆匆离去,留下一连串的血色脚印。
灰墙下,一个单薄的少年抽搐地躺在雪地里,破旧不堪的棉衣上布满了猩红,苍白的脸部被混乱的脚印践踏的狰狞不堪,残血模糊了他的面孔,青红交加。
他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竭力地伸向雪地中的一个泥泞的包裹,它就在他身旁三尺处,可这三尺却离他那么远,远得永远也触摸不到。
在方才这场纷乱的践踏下,这个包裹早已散开,两件棉衣静静地碾压在风雪里。
这是少年忍辱负重给离人做工三年,熬着胯下之辱才凑齐钱买到的新衣,是他准备给身子不行的阿爹阿娘过冬的寒衣。
可是在这一刻,这两件衣服早已被践踏进雪地的泥坑中,混杂着泥水和鲜血,纽扣散乱一地,就像一张寄托了希望和温暖的简单画卷,被离人行凶者践踏,被他们肆意涂抹,混混沌沌中,他残喘求生的最后一缕希望,也随着这幅画卷的破碎而消散,只剩下绵绵不绝的愤恨与哀默。
在这座西北荒原小镇,在这冬雪飘零的梅花小巷,这几名离人霸凌而随意的行凶,并不需要正当的理由,没有律法约束,甚至连道德谴责都没有,只要尊贵的离人快意便好。
事实上,这名祈人少年的悲惨遭遇很简单,并不是离人行凶者蓄谋已久,只是一幕随处可见的种族践踏。
卑贱的种族,病重的身躯,都被深深刻在少年命运的绳索上,狠狠地勒着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喘息,夜夜难眠。
此时此刻,在围墙内那无人的梅树枝头上,身穿破旧袈裟的苍老僧人捻动着手中佛珠,不停地默念心经,可即便诵上万千佛法,也化不开他内心的难安。
寒酸道士默默喝着酒,神色沉闷,一句话也不说。
三尺处的包裹和棉衣,这名叫芥尘的少年终究是没能触摸到。
他的双眼溢满了雪花,静静地望着远方凶徒遁去的模糊身影,长长的睫毛沾着猩红和白絮,在寒风下瑟瑟颤抖,瞳孔涣散灰白。
一朵梅花从墙角的银条儿上落了下来,轻飘飘的,软绵绵的,低低覆盖在他昏沉的双眼之上。
他笑了。
笑得那么苍白无力,笑得那么肆意绝望。
冬雪越来越大,寒风呼啸大地,仿佛要把整个人间扯碎。
雪花飘飘扬扬,落在枝头,泥土间,冰冷单薄的身躯上。
大雪掩盖了行凶者的罪孽,也掩埋了一具悲惨的少年身躯。
暴风骤急,树影摇曳,几抹深红从灰墙内飘荡出来,在纯白的大雪纷扬里纵情起舞,落在雪地中,涂抹片片雪花,分不清是红梅还是血梅。
冷风深雪之下,似有一滴血泪无声滑落。
寒夜,冬雪,归于永寂。
(三)
次日,凌晨的微光唤醒了丘阳镇的声息。
雪霁天晴之后,一架散发着微弱宝光的马车顶着狂风在深雪中穿行,清澈的车辙声划破沉寂,成为白色海洋中唯一的生机。
两个飞速滚动的车轴像赤红的火轮,迅速融化着冰雪,在厚厚的白雪地中畅行,如履平地。
一名灰袍老者静静地坐在车辕前,用灵力驾着车撵飞速前进。
他忽然抬头望了一眼遥远的上空,似乎看到了什么,神情自若,对于云霄阁的仙鹤传信,早已熟悉不过。
微启的晨光下,只见一道青色流光划破长空,飞入车厢之内。
微风轻荡车帘,一张柔美清新的面孔浮现出来,少女伸出白皙的柔荑,迅速抓住了那道青光。
这是一只青色纸笺折叠成的小巧仙鹤,画满了繁杂纹符,焕发着奇异流彩。
她从指间滴入一点鲜血,轻轻涂抹在仙鹤上,符纸立刻显现为一封青色信笺,黑色字迹莹然而出。
少女执着信笺,匆匆一阅,顿时花容失色。
坐在对面的丫鬟小仟急忙问道:“怎么了小姐,是不好的消息?”
柔美女子脸色有些白,喃喃道:“师兄来信说,阁内巨变,速归……”
云霄阁有两位掌门,一是阁主,一是大长令,眼前这位少女叫李小宸,是云霄阁掌门大长令最小的亲传弟子,也是凌霄峰尊称的小师妹。
几月之前,她还未满十五岁,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她有着鲜艳欲滴的容颜,大好的青葱年华,傲视宗门的天赋,可命运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