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寿脸上的怒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奈:“那些个朝堂公卿,虽也能猜到张鹤龄从中策划,但他们也要看陛下的眼色。”
“陛下亲自牵头,还捐了十万两内帑——且不论这钱是否是他出的,至少明面上,陛下是既出钱,又卖脸面,朝臣们岂会不领情?”
“再加上那路碑,还有那流民之事,这修路对朝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家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听了周寿的解释,周彧方才恍悟:“原来如此,即便朝臣看出此事因果,也会出钱支持。”
他随即咬牙:“可……可我还是不甘……三千两银子啊!”
“忘了那银子吧!”
周寿摆了摆手:“此事乃是皇帝陛下牵头,你若再胡搅蛮缠,扰乱朝堂大计,就不怕被陛下给记恨上?”
“张鹤龄这一招,算是绑架了陛下和他坐上了同一条船,你若想将他的船掀翻,就得冒着得罪圣上的风险。”
再缓缓抬头,周寿斜眼望着周彧:“你能担得起这风险吗?”
这话,自然无需回答,在这大明朝堂上,谁会愿意得罪弘治皇帝呢?
周彧脸上的肌肉一阵颤动,他终是长叹口气,自认倒霉。
这口气是强咽下了,但仇恨却越结越大了,周彧的脑门已绷出青筋,现出狰狞怒容:“张鹤龄,老子迟早有一天,要叫你好看!”
一想到方才该沾沾自喜,为了登上路碑捐银三千,周彧心里已血气上涌,直恨不得将张鹤龄抽筋剥皮。
他一腔怒意无处发泄,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心中憋闷难当。
却是在这时,身旁的周寿,又捡起方才被摔落在地的舆图,细细观望起来。
周彧心中莫名,好奇问道:“兄长,你还在看什么?”
那周寿原先是一脸不忿,但此刻这不忿嘴脸早已收了起来,他将眉头微蹙,双目紧紧盯着舆图,口中还喃喃念着什么。
周彧凑了上前,只听自家兄长念叨着:“修路……西山集市……卖地……”
“对了!”
忽地,周寿抬起头来,两眼之中,竟又绽出光彩来。
他那张微胖的脸面恢复了红光,嘴角竟又微微上扬。
看到兄长这副姿态,周彧实在迷惑,他只能试探着猜想:“兄长难道是……想出对付张鹤龄的法子了?”
“不错!”
周寿的话,叫周彧心中一振。
周彧激动起来:“快说,快说!”
周寿捋了捋须,幽幽笑了起来,有如智珠在握:“那张鹤龄拉着陛下同乘一条船,咱们想凿沉他的船,就等若是得罪了陛下……”
这是他兄弟二人方才的推断,也正因这般推断,周彧才无处施展怒火,憋闷难当。
周寿又道:“既是不能凿他的船,咱们为何不登上船去,借他的东风同行一道?”
周彧听不明白了:“借什么风?同什么行?”
周寿展开那张舆图,指着上面西山集市:“这里是他张鹤龄的地,这对面,是咱们前阵子卖给他的地,如今自也归他寿宁伯府了……”
他将张鹤龄的势力范围,全给划了出来,看得周彧更加气愤。
周彧不满道:“不用兄长提醒,这些我自知晓……”
一旦道路修通,这官道两旁的地,定是价值大涨。
周寿又笑起来,他将手指朝东侧移了一移,指向那西山集市旁的大片空地:“那这些地方呢?”
他当下所指的位置,正是在西山集市隔壁,从京城往西山走,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周彧蹙眉:“这些地方,似乎……似乎都是无主之地啊!”
所谓无主之地,并非真正的无主,因为这些荒地原本就归属朝廷。
那西山脚下的地,本就是荒僻贫乏,无法耕种,所以那附近没什么住户。
既是没人住,朝廷在开采西山煤矿时,便将这些土地收归国有。
但收下之后,这些荒地对于朝廷来说,实在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所以弘治皇帝便四下封赏,想将这些荒地当作人情赏给朝臣。
可不巧的是,朝臣们也并非傻子,谁都知道那几块地毫无作用。
真正受了土地的,也只有贪得无厌的周家兄弟,和那另有所图的张鹤龄。
当然,周家兄弟的地,也已被张鹤龄给买了去,这是后话了。
所以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