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挽犹记得,这宝石光的棋盘是入宫的那一日自己带去祗凤殿的。那一日羽玄景去了宠妃刘秀秀的殿中,留下一干世家贵女傻了眼。尤其是路闻荨这个明媒正娶的皇后,在那一夜丢的脸面不比自己这般被羽玄景当众羞辱少。
那一日的竹挽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她也没有想要巴结皇后,也没有想着去嘲讽谁。她也未曾想过日后她们会成为这般要好的朋友,以至于今日再见仍有心结。
不过是旧识,恰好都困窘,而竹挽又不想睡,想找个陪自己下棋的人罢了。纵观整个宫里,其他人她也不认识,或许多多少少也看不上眼吧,能与她对弈的不过路闻荨一人。
这宝石光棋盘是当时她身上最为贵重的东西了,是她的习字师傅赠与她的。但她走时匆匆,连这个都没有想起来过,便放在祗凤殿了。却没想到,路闻荨竟然会带到越州来。
将棋盘抬去了院中,竹挽看着远处天际的霞色,微微勾唇:“阿荨,你看,是不是很美?在宫中是见不到这样美的晚霞的,在宫中看天,就是那么大一丁点儿。”
路闻荨顺着竹挽的目光看去,竟也觉得这边城的晚霞是那么美轮美奂。若不是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其实挺不能理解竹挽要出宫的这个想法的。可是看到这样自由的夕阳的那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
先执了一颗棋子,路闻荨似乎在对竹挽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从前不知道,本想留着这副棋盘当个念想。不过见了一回阿玲,知道这棋盘的来历,就想着还是带来吧,若是真见着阿云了,也能还给她。”
竹挽也坐到路闻荨的对面,眉却是皱了皱:“怎么,贺如铃还去见过阿荨?她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知道竹挽是关心自己,路闻荨的心中也不知想是羞愧还是感动,她的脸颊微微潮红,而后摇了摇头:“从前毕竟是手帕交,她出逃之前趁着宫中还乱着,就找着机会来见了我一面。”
路闻荨只记得贺如铃看到这副宝石光棋盘的时候惊讶极了,她说这是她二妹最宝贝不过的东西。路闻荨几乎都能想象的到,在贺家不受宠的竹挽是怎么样才能把这副棋盘保护下来不被别人抢走的。
她的窘迫路闻荨是知道的,即便是入宫以后,她的身边也没有什么值钱稀罕的东西。而她就大大咧咧地把这副棋盘放在了自己这里,直到出宫都没有拿走,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朋友的。
路闻荨从来没觉得这么羞愧过,她觉得竹挽最终选择出宫的始作俑者要算上自己一份。
这一次见路闻荨,竹挽就能感觉到她有心结。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竹挽认真地看着她:“阿荨,我知道你有心结。可是我必须要告诉你,出宫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我找到了自由,更找到了归宿。”
看着竹挽眼中真真实实的快乐,路闻荨的愧疚感减轻了不少。她又落了一枚子,然后转过头看了一眼内堂,压低了声音:“你和四弟之间不寻常,莫不是他就是你所说的归宿?”
竹挽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阿荨,那我问你哦,在你看来,我为什么要出宫呢?”
其实这也是路闻荨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她明白竹挽的重感情,但却不懂得她为何一定要出宫:“是因为……皇上?或者还有我的缘故吧,也许还有幽姬夫人。”
竹挽只是摇了摇头,而后看着棋局轻笑:“如果我说,从我刚进宫的时候,就萌生了出宫的这个想法,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如今真的做到了,我也没有一丝一刻后悔过。”
竹挽执了子却迟迟不肯落下,她轻笑一声,也不打算瞒着路闻荨:“从前我问你,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如今倒是自己懂了。阿荨,我这会儿才懂,不算晚吧?”
路闻荨愣了愣,却不知道该如何接竹挽的这句话。她太了解羽玄景,他这一次来越州,是下了决心要将竹挽带走的。可是看如今这情形,竹挽是必然不会走的了。
可竹挽并不知道路闻荨和羽玄景的想法,她只是想告诉路闻荨,让她不必内疚:“阿荨你知道吗,这一路走来,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离宫。穗草走了,和顺也走了,但是我们从没有想过要回头。”
路闻荨也很好奇,竹挽的这一路都经历了什么。穗草死在宫门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也是因为这件事让羽玄景起了疑心。而后他又看到了许多细节,才认定竹挽并没有死的。
至于为何要来越州,连路闻荨都不明白。她本以为竹挽这个时候已然到了祝州,原本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可是在越州真的见到了竹挽,让路闻荨百思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