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二人回到招摇山，已然破晓时分。洛央已倒在穹无肩头睡得香沉。

穹无将洛央放到榻上，在洛央额头印上一吻，给洛央盖好被子，转身出门去了。

门前正立着的是迟来的贺喜之人——金乾。

“恭喜恭喜！”金乾见穹无出来，便拱手哈腰迎了上去。

“知道你会来，没想到你竟来的这么不巧。等了许久吧。”

“我最喜招摇山风光，等得并不乏味。”

穹无从厨间取了一坛酒，二人坐到湖边如旧日那般对饮欢谈。

“有情人终成眷属，美哉。”

“多谢金乾你多番言语点醒，不然恐怕我仍执着在天命中，而错失姻缘。”

“你还是谢洛央那般舍命追寻吧。若不是她生死之间走了一回，你又怎会轻易听了别人的劝。”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敢说，我与洛央之间究竟能相守多久。”

“穹无你年纪轻轻却总是思虑过甚，活在当下便好。神族之人寿命这般久，当知很多事是没有结局的，‘日后’是无止尽的，若总是考虑日后，那便是活在虚妄里了。”

“你这般的处世态度，我一直羡慕不已。”

穹无举杯敬向金乾。

“穹无，至于泥悔，你非杀不可吗？”

“她行事残忍，已成天下共敌，是在自寻死路。”

“其实，她，也是可怜人。”

“金乾与她可是有何渊源。”

“我曾认识当年还是北齐国月华王姬的她。”金乾语气如那清酒一般，淡淡的，却意蕴悠长。

“王姬？”穹无诧异。

“没错，她是女子。当年的她清丽烂漫、高傲如月。只是因着神族之争，一朝国破，跌入泥里，满心仇恨。五百年的囚禁，让她彻底变了模样。”

金乾幽幽叹息，他仿佛看到了六百多年前，月光下轻歌曼舞的女子，惊鸿一瞥，从此有了他六百多年的惦念辗转。

“我还以为金乾是真的喜好游历山水，如今方知，这万水千山的足迹是为寻找那月华王姬。”穹无一语道破。

“起初是这样，只是后来习惯了走山访水，便将这山水当作所有思绪的寄托了。”

“如今神族的局势正是微妙的平衡，我尚不知天命，亦是不知这各神族之间该是如何取舍。我暂且答应你，除非有朝一日天命难违，在此之前我不会取她性命。况且，我本就打算暂且维持如今的平衡局面。”

“垚坤为首的四神族假意奉你为尊，却隔岸观火，打算坐收渔翁之利。泥悔自立北荒神族以来，不问出身，广收麾下兵臣，迟早一日会挥军南下，一血前仇。而你维持眼下和平局面，只待天命觉醒，一手书写神族命运局势。”

“没想到金乾远在山水之间，对神族局势却看得明白。”

“只是，不知你如何确定泥悔不会在你天命觉醒之前就发难，让你不得不作出选择？”

“她不会。”穹无说着，蘸着酒，用手指在案几上比划各方格局，“垚坤用我牵制泥悔，令泥悔不敢贸然发难；我用泥悔牵制垚坤，让垚坤必须听命于我；而泥悔更是精明，她用洛央牵制住我，她知道如何让洛央恢复灭族的记忆，我攻她之日便是洛央恢复记忆、与我恩断义绝之时，她用权势牵制垚坤，如今垚坤是四大神族共认的领袖，无非是因为她将四大神族得罪个遍，有她这个共敌在，垚坤才能团结四大神族的力量，所以垚坤迟迟不愿破釜沉舟灭了泥悔，垚坤所有对抗泥悔的言行无非都是演给那其他三个神族看的，如果四大神族倾全族之力，仅仅一个泥悔根本不是威胁。”

穹无衣袖一拂，案几上的神族格局便显现于夜空之中，如同三方星辰，星辰明暗闪烁，各方势力强弱权衡。

“如此格局，谁主动发难都要承担那之后更加被动的代价。”金乾总算了然，也对泥悔多少放心些。

“正是。”

一杯又一杯的酒。

一句又一句推心置腹的言语。

直到日出，直到日上三竿。从情爱到朝堂，从星象到阵法，从凡间美食到山水见闻。两人畅谈不休。

如穹无所言，五荒神族、三方力量互相钳制，太平五十年无战事。

“穹无小子！”古稷老儿声音洪亮，昂首阔步上了招摇山。

“穹无你这小子成了亲，竟然不与我说一声！要不是我去玉山偷酒被麒麟告知，我到现在都还不知。”

古稷老儿一路叫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