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养虫之人,从小都会刻意吞食大量的虫药,血液中流淌着虫性,身上的味道很独特,方便他们接触性情凶恶的毒虫。虫脉家族世代与虫为伍,各类驭虫之术千奇百怪,奴血祭是其中之一。
我不知道奴血祭到底是怎么起作用的,最大的秘密应该就在那些小布包里。我猜那里面应该就是所谓的“虫精”,可以理解为“万虫之魂”,也是炼制的产物,至于如何炼制,大概属于家族内部机密了。那罐子里装了五种不同属性的虫子,分别代表了天地五行。驭虫师用自己的血将这些活着的虫子灼烧至半死状态,身体和浆液一般柔软,再和虫精结合,成为一种新的“奴虫”。
但是驭虫之术和其他大多数脉相术一样,其成就高低和天资挂钩,很多东西不是通过后天努力就能得到的。在使用脉相术的同时自身也会受到反噬作用,越是高级的相术自损也就越大。所以伟大的脉相师大多都活不长。
仲马把装着奴虫的罐子靠墙放着。房间里的血液已经凝固了,我们走进去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如果不是地上还躺着一人一狗两具尸体,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曾发生过多么恐怖的事。
趁兽圈关闭的这会时间,我们把客厅的墙壁和天花板用宽大的黑布蒙了起来,在地上洒满细密的玻璃碎片,安子在客厅的各个角落都点上白蜡烛,然后我们关掉了灯。
玻璃碎片反射的烛光,加上几面黑布,看起来十分庄重肃穆。环境布置好了,仲马便把几个玻璃罐拿到了客厅,放在茶几上。掀开盖子后,我们看到几只拳头大小的绿色怪虫从里面爬了出来。尖尖的头上还裹着透明的膜,四肢又长又细,翅膀上布满血丝,像刚从蛋壳里孵出来。
它们停在瓶口,听到仲马发出的哨声后,齐齐扭头望向他。
仲马像一个作战前部署的将军,嘴里唧唧咕咕不知道讲了些什么,几只奴虫展开翅膀各自飞走。
虽然我们不知道兽圈的入口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又打开,但没打算被动等待。
兽圈和尘世本没有任何链接,由于阴阳能量倾斜才导致现在的情况。我们商量之后,决定顺水推船,干脆人为动手将平衡进一步破坏,把阴兽全放出来收拾了,一劳永逸。反正迟早都要面对,不如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
说是这样说,我看得出来仲马其实很担心,但我问他时,他只说,只要我能把阴兽全放到“黑晶障”中,剩下的事都交给他。
在黑晶障中,白蜡烛是最关键的一环,靠点燃不同方位的蜡烛来形成一个极阴的空间,打开兽圈入口。黑布让阴兽在进来之后失去方向感,而玻璃碎片则能让我们看见阴兽的真面目。
说到底,黑晶障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兽圈”,只是由我们来控制。
我重新检查了一下蜡烛的方位,确认没有问题。仅仅几分钟之后,客厅东南角的十二根蜡烛呼地熄灭了。几团黑影在蜡烛上方浮动。
我们都捏了一把汗,既紧张又兴奋,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
虽然都有心理准备,但当阴兽出现的时候,一阵巨大的恐惧感立刻将我拽住。那种直接从地狱深处带上来的阴寒瞬间将我们击倒,那一刻我们都知道,之前一切准备都白费了。在这些恐怖的怪物面前,我们甚至连动弹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我看了一眼仲马和安子,和我差不多,手脚抖得不行。我想让他们赶紧跑,保命要紧,仲马忽然从我面前越过,伸手将我和安子都推了出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安子退出去之后愣了一下,然后扭头来看我,嚎道:“这家伙干嘛?”
我推了推门,反锁了。
屋里传来仲马的咆哮声,奴虫嘶哑的尖叫,以及像是飓风扫过屋顶的杂乱破空声。我和安子花了将近十分钟才把门砸开,其间我听到几次仲马的惨叫,以为他死定了。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他趴在地上,衣服破烂不堪,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和血迹,仿佛刚从地狱里杀回来。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扯出一丝苦笑,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然而除了他,没有看到打斗的痕迹,屋内的家具都完好无损,墙角的蜡烛还在燃烧,阴兽不见踪影。直到揭下黑布,才看到原本洁白的墙壁上洒着大量污渍,有的像仰天咆哮的阴兽,有的像正展翅欲飞的奴虫,整个看起来就是一副栩栩如生的壁画。
安子狠狠道:“这小子够爷们,佩服。”
我不敢想象在这十分钟里仲马都经历了什么,但无论如何,他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