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aaaaaaaa!”[1]
见我们吵得不可开交,卢卡终于低着头喊了起来,声音又高又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算是把我们的唇枪舌剑都逼下去了。氛围剑拔弩张,但至少都安静下来,给了他说话的空间。卢卡喘了喘气,努力地咽了下口水,紧张兮兮地望向了小七。
“我知道我应该留下来的。我也想留下来。没办法,姐姐出了车祸,还在抢救。我得回去,我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卢卡讲起来还是相当吃力。一是因为中文还不熟练,二是他的小脸在抽搐,讲着讲着鼻子便又急促地吸起来,像个浮出水面在贪婪呼吸空气的人。话说完了,他也憋不住了,拽住了我的胳膊,把脸埋在我厚厚的冬季校服里,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我任他抓着,米乐轻轻摸着他颤抖的背,叶芮阳想递张纸给他,他都没法停下来接过去。
“满意了吗?”我瞥了一眼小七,“我现在倒希望他是想走就走,无缘无故的。”
说罢,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陡然觉得明天的胜负输赢、球队的晋级与否与人的生命相比都毫无意义。我只希望卢卡的姐姐能平平安安地活下来,等着卢卡回到她的身边。后来我会知道,她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小姐姐,是表姐还是堂姐就弄不清了。
“对不起。”小七走到卢卡身边,沉重地闭上了眼睛,“我什么都不知道。”
“it’sok.我自己没说。我明白,你是为球队着想。”卢卡把脑袋从我的胳膊那里抽开了,眼泪汪汪地望向小七,那对绿色的眼睛又一次让我想到了碎掉的玻璃球。
“是我的错。sorry.她一定能很快好起来的,你一到家,她就又能站起来了。真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想你的。”终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七用手抹自己的眼睛了,并向每个人道了歉。
卢卡放下了我的胳膊,擦干净脸,跟我们说他订好了机票,明天一早的飞机。他不敢跟教练请假,想托我们去请,并代表他和大家告别。我问他为什么不让乐奔来说。他说乐奔和他关系最好,自己没有当面告诉他这件事的勇气。
“其实我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我还知道,明天同样是我们赢下比赛晋级的日子。我们一定赢,也一定小组出线。”眼泪流干后,他那对绿宝石般的眼睛又重现了光芒,大家都用力地朝他点头。
“卢卡,你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小七轻轻地问。
“请说。”
“我们明天当然会赢。但不管我们之后是踢淘汰赛还是排位赛,下学期你还是要回中国的。我还想和你做队友。我会努力做一个好队友的。给我一次机会吧。”
说着,小七走到卢卡身前,大概是想向他鞠个躬。他身体弯曲的那一刻,卢卡伸出了那两只罩在校服里的手,紧紧抱住了小七。
“我会回来的。我喜欢你们,也喜欢这里。”
“ciao.”我从背包里掏出了那顶帽子,递给卢卡。
“ciaociao.”他看到了上面的字,将它压到了栗色的头发上,转身离去前尽力给我们留下了一个饱满而持久的微笑。不知道卢卡妈妈失踪的那位曾祖父能不能看到这一幕。尽管相隔了快八十年,不同地方的几代人仍把心灵联系在了一起,像绿宝石一般闪烁,穿过了岁月悠久的风沙。[2]
教练知道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问卢卡姐姐的情况,然后让我们嘱咐卢卡不要急,路上注意安全。卢卡离队了,穆淡还不能复出,加上三个停赛的人,最后一节训练课在层层堆积的乌云下是那么凄凄惨惨戚戚。我们连明天的首发都几乎排不出来了。唯一的利好可能就是我坚定不移地表示自己能够出战了吧。老叶、川哥和米乐搭档三后卫,阿晖踢后腰,锋线上是闫羲和乐奔,但还有一个中后场位置不知该交给谁。这种临时拼凑的阵容如何抵挡小组第一的精兵强将呢?光是教练一次次在白板上擦来擦去的背影就足够让人揪心与绝望。弹尽粮绝、山穷水尽,大概就是指这种局面。比赛的一延再延并没有让一切好起来,我们仿佛是群一败再败的士兵,枪炮不全、军容不整,却已接到了命令,不仅要保卫城池,还必须主动出击。除了残破的血肉之躯,我们已一无所有。只能用它去抵挡敌人的坚船利炮、钢铁洪流吗?或许只是几个回合的枪林弹雨,我们就全部灰飞烟灭了。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只能战斗,也必须战斗。决不临阵脱逃,也决不屈膝投降,先前已付出了无数的牺牲才走到这里,在这最后一战里无论生死如何,我们都会头顶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