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太后轻触他消瘦的脸颊,摇了摇头,“信任我的是从前名镇洛阳的少年寺卿,不是尉迟真金了。” 尉迟身体轻微一阵。他紧闭双唇,两手紧紧攥成拳头。
“尉迟,我这些年一直在等曾经的那个人,我想叫他回来,想让他理解我,我真的很艰难,需要他的陪伴。但等来的全是拒绝。”
她站起身来,缓步行至堂中,背向尉迟真金而立,“我曾经许他高官厚禄,哄他开心,也曾故意吓他,与他调笑。我不忍责罚他,几乎将他视为己出,真心的待他,但他最终还是不理解我。我确实做了他不能原谅之事,但身居高位,本来便有不得不为,我曾经以为他可以懂,但其实我错了,他到最后还是不信我。
”她停住,沉默片刻后,终于又问道,
“是不是?” 尉迟真金迎上去,垂首立于她身后,声音几近颤抖,“太后。”
女人转身,看着他的一身艰难,轻轻叹气。
她再一次地抚上他肩头,柔声说道,“这么久了,我已经想开了,已不求他原谅,也不指望他可以像一个老朋友那样,陪一陪我……只是现在,我真的需要他的力量,各处势力暗cháo汹涌,几乎每一刻都会bī至我身边来,每一刻都喘不过气来。我几近濒死,只能向他伸手,让我不至于苦等在偌大的洛阳城里孤立无援。
我需要我的大理寺卿回来。尉迟,你能不能再给我最后一点情分?”
她眼中含泪,动情说道,“请你答应我。让我的大理寺卿回来。”
尉迟真金与她对视,心中有如万鼓齐擂,耳畔全是嗡嗡之声,隔绝一切尘世间的响动。 而女人的声音却像是穿破阻隔,直接传至心里。
裴东来一直祈求,希望他可以前尘尽忘,可尉迟真金却已注定要深陷于这些前尘旧事的泥沼中,挣扎着过一辈子。 他张了张口,几乎就要回答。
声音却淹没在了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
太后惊叫,尉迟真金瞬间回神,扑过去将她护住。
碎裂的瓦砾在大殿另端落了一地。两人抬头去看,天光卷着冷风,自房顶上的破dòng钻了进来。 光亮和尘土中央,隐约可见一个人影。那人似乎也被自己的惊人之举撞得一阵晕眩,好一会儿才终于站直身体,摇了摇脑袋。
太后心智过人,已经从震惊中转醒。她辨清眼前情况,不由一阵大怒,厉声喝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尉迟真金却立即拦道,“太后不要!”
太后疑惑望着身边的人,尉迟嘴角微颤,似在犹豫,蓝色双眸紧盯住另一方,眼神片刻不离,神情异常复杂。 那忽然自天上闯下来的人也终于向他们这方转了过来,他偏偏头,露出一张雪白的脸,在迅速冲进来的金吾卫包围之下,与尉迟真金视线相碰。 “师父!”裴东来大声叫道。
第二十七章
金吾卫们一拥而上,将裴东来团团围住,就要一举拿下。
尉迟真金慌忙唤道:“太后!” 他情急之下不管不顾,立即带着伤跪在了地上。
“太后,我徒弟鲁莽惊扰圣驾,但绝非有心为之!请太后开恩不要责怪他。”
尉迟说着,便有了下拜之意。裴东来见他如此,几乎眼眶欲裂,不住地出声阻拦,“师父你别!” 武后立于中间沉默不语,她面色已恢复如常,眼光缓缓自两人身上依次扫过。裴东来在焦急之间,忽然与太后眼神jiāo汇,打了个照面。
女人乌而黑的眼睛冷静凌厉,似卷着漩涡又深不见底的湖水,望一眼就会被吸附进去。 裴东来被股莫名的寒意所慑,整个人都怔了片刻,gāngān地张了张嘴。
太后仍没有动静,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很快便冷静下来。
裴东来重重跪下,拜伏在地。 “裴东来惊扰圣驾,罪该万死,但唯有一事,还请太后开恩!” 女人轻挑两下细长的眉梢。
金吾卫宝刀上的寒冷几乎已经贴在脖根,但裴东来不为所动。他伏低身体,继续开口,声音洪亮而语气清朗,
“裴东来知道师父与太后有十日之约,如今日子已到仍未破案,我师父为人磊落,必然会向太后请罚。但这几日他为了案子接连负伤,虽最终得以找出线索,自己却元气大伤,未来调养不当便有性命之忧。我知道师父好qiáng,不会对太后如实道出,又唯恐太后因不知情而错罚忠良,酿成惨剧,这才出此下策贸然闯入。裴东来罪该万死,但还请太后三思,念在我师父一片赤诚,免去责罚允他回乡养伤。”
裴东来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