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好说话,提起看病的事是半点不让,目光严肃,语气都颇为厉害。
裴东来自认理亏,又怕耽误治病的大事,犹豫一下,只好让出门口,但又嘱咐道,“那你轻点,只需要把腕就好吧。” 他拍开门,自己先快速闪进屋中,至chuáng前检查一番,而后才小心翼翼地探进尉迟严严实实的被子里,拉出他靠外的那只手掌,露出手腕和其上一点点的手臂。
裴东来问高俊,“喏,这么样,够了吧。”
高俊撇嘴,“你平常挺好一个人,怎么忽然这么抠门?”
高俊坐下来,认真握起尉迟真金的手仔细听脉,过了一会儿便两眉紧蹙,不住摇头,“奇怪啊,真是奇怪。” 裴东来立刻神色大变,紧张问道,“怎么了?”
高俊不理他,又去看尉迟面色,端详半晌,张口再叹,“真的……太奇怪了!”
裴东来几乎抓狂,声音都高了,急促地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有不好?”
“不是不好,是很好,好到都奇怪了。” 高俊端出样子,摇头晃脑地为他讲解,“伤自然还是得养,但按理说大人睡了两天两夜,体内又有化不开的淤血,应该是气血凝滞才对。但你见他,肤色里开始透出血气,脉搏虽弱但又沉稳,竟是淤血逐渐化开,血脉运行的征兆。” 他再按病人手腕几下,嘟囔说,“就是睡得沉了些,倒好像是累了,可他不是都歇了这么久吗……”
裴东来的心被他几句话就悬得高高的,终于得知无碍才得以喘过气来,背上在这番折腾中都出了一层冷汗。 若不是知道对方全无恶意,他简直有冲动挥手揍人。
高俊站起来,拍拍巴掌继续道,“这样最好不过啦,尉迟大人毕竟是高手,这样看来,不出两个月便可伤愈了。哎,你将被子给他盖得这么高,不怕他憋闷嘛,露出颈子来也无妨,这屋里暖和不怕着凉……”
他于是就伸出肉肉的胖手,好心要去拉裴东来jīng心盖上遮挡的被子。
裴东来神都高手,瞬间出招,把他制住。
裴东来推着高俊两肩,将他带离chuáng铺,径直推出门外,“好啦好啦,你快点出去,这屋里jiāo给我就好。” 高俊只觉得莫名其妙,“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吃错药吗?……哎?不对,你今天也好生奇怪啊。”
裴东来被他盯得心虚,高声道,“我又怎么奇怪了!”
高俊得意地笑起来,“你今天好高兴啊,对不对?年轻人,不要以为做个冷淡表情别人就看不透,你这点喜怒全都挂在脸上啦。今天可是我认识你以来,你难得高兴的又一天。而且我身为王溥弟子,还能看得出其他啊……”
他将眼睛眯成两条细缝,聚光看着裴东来,
“年轻人jīng力旺盛,享乐无妨,但忌过于沉迷,凡事适量哦。”
第二十四章
裴东来悄然无声地行至院门前。
漆了黑的木门年久失修,颜色一块块地剥落,在月光下一片斑驳。手掌只是碰上并未使力,已经簌簌地落了一地带有腐烂气味的木头渣滓。
门没有上锁,裴东来捻了捻湿漉漉的手指,侧头贴在门扉静听片刻,忽然便两腿发力身体纵起,跃去了空中。
邝照抬头仰望,就见白肤青年轻飘飘地一个跟头,打着旋从围墙上翻越而过。
这一幕何其相似,邝照心里五味杂陈,带有几分忧郁地又看了看王溥家杂草丛生的墙头。 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推门而入。
几个起落后,裴东来便见到了昔日王溥家的正堂。
一个御医的住所,没有达官显贵的气派门脸和天朝流行的华丽装饰,破损的药柜书架歪倒一地,其中存着的草药几乎都已化作青灰。满屋尽是腐败糜烂的气味。
邝照在他之后赶上来,眼见一室凋零,神情也不觉凝重起来。
“王溥老宅已荒废多年,先前也派人来查过,并没发现异状,他们一行人应该没有藏于此处。” 裴东来从地上拾起一卷医术,拿在手里翻看几下,复又合上。
“现在各处城门防守慎密,神都已近乎封城,他们绝对没有逃出城去,却也在城里寻不到踪影,究竟是躲去了哪里?”裴东来沉声说道,“他对我师父不断提及往事,可见对师门感情极深。又是自己独自一人带了一群痴傻的药人,被大理寺追踪的这么紧,处境该是极难的,这么艰苦的时刻,会不会觉得只有靠近了熟悉的地方才能得到安宁?”
邝照点点头,“确有这个可能,既然这样我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