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闷不乐，“为什么？”

“因为我的阿觉一直都是最厉害的，我知道你是最坚强的。我先走了，你会忍着暂时的痛苦，解决完所有的事情，然后我们终将重逢。但如果你先走了，我恐怕什么也做不了。”她来回抚着他的背脊，“阿觉，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是分离。”

“可你也要知道，不管多久的分离，我们还是会相逢的。在生命的尽头，我们每个人都能再次微笑着面对彼此。”

宋觉好像懂得一点。他抬起头，顾乐起摸到他的脸，“杜颜走了，我们都很伤心。她只是比我们先到达那个生命尽头，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或早或晚，时间的长短而已。”

顾乐起跪在沙发上，室内开着空调一点也不冷。宋觉今晚情绪跌宕起伏，他迫切的需要做点什么来发泄一下。顾乐起是他最好的药，他脱下她的开衫外套，里头只是一件很单薄的睡衣。

他的动作有些野蛮，顾乐起微微蹙眉，不过什么也没有说。他是她的男人，他心里想些什么，她都知道。她懂得他的伤心和无助，不需要多问，她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房内的温度慢慢上升，她被压在沙发上上，情绪最高涨的那一刻她身体里仿佛炸开一朵烟花，绚丽至极。宋觉搂着她，“乐宝，我会走在你后面，因为我舍不得你掉眼泪。”

诚如她说的那样，他足够坚强，所以他可以留下来。

而他的小女人会掉眼泪，他先走了，看着她哭却无能为力，他会很心疼的。

杜颜的葬礼举办的很隆重，她是杜家最宝贝的小女儿。年华早逝，这是所有人的痛。生前和杜家相交的人都到了现场，杜父还在医院里，杜晨和杜母站在前头，一个神色麻木，一个哭到晕厥。

厉氏的几个人站在边上，脸上一片肃穆。棺材被抬进殡仪车的时候杜母突然发疯了的一样冲过来，死死的抱住棺材的一角，“不！那是我的女儿啊！颜颜她从小就怕黑，我怎么能让她走！她怕疼，被火烧她会哭的……”

在场的人纷纷红了眼圈，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有比这更可悲的。

杜晨拽着母亲，这个脆弱的女人却在这一刻变得蛮横有力起来，她不肯松手，哭声绝望哀恸，“阿晨，快拦住他们！那是你的亲妹妹，他们不能把她送走！”

宋觉几步跨上前，强硬的掰开了杜母的手。杜母一松手，棺材就被抬进殡仪车，车厢合上，杜母跌坐在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孩子…”

宋夫人已经不忍心再看，她捂着嘴偏过头。宋老爹动动嘴唇，拿手揽住了妻子。都是为人父母的，看了怎么会不心酸。

顾乐起的眼睛今天要拆纱布了，这重要的时刻宋觉本该陪着。但是他要参加杜颜的葬礼，顾乐起推着他走的，“诶呀，你快去吧！去晚了多不尊重人呀！”

宋觉点点头，“我尽量早去早回。”

他走后没一会顾南朝就来了，“紧张？”他看她端端正正的坐在一边，小表情纠结的很。

她没有否认，“就是有点害怕，万一纱布拆开了我还是看不见，你们都要失望了。”她昨晚上都没有睡着，现在手心里也都是汗。

顾南朝坐过来，握住她汗津津的手，“不会那样的。我保证今天拆开纱布后，你肯定能看见了。别多想，都会好起来的。”

她嗯了一声，慢慢平静下来。

八点半一过主任就进来了，“乐乐，今天拆线，激动吗？”

她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有点，有点害怕。”

“怕什么，不是主任我吹啊！我的医术还是很了得的！”主任为了缓解气氛，开起玩笑来。顾乐起心情倒真的放松了不少，主任戴上手套，“坐下来，我给你拆纱布。”

她乖乖的在椅子上坐下，主任拿起剪刀的那一刻她紧张的直咽口水。裹在眼睛周围的纱布被剪开，只剩下蒙在眼前的，她眼皮一直在抖，主任的手伸过来，小心的取下最后的纱布，“好了，现在慢慢睁开眼睛。”

她听话照做，一点点挣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她马上就闭上了眼。可是几秒钟后她又慢慢睁开，她眨眨眼，顾南朝和主任的身影是那样清晰，她激动的掉下眼泪，“我真的能看见了。”

她脸上都是泪，主任笑眯眯退到边上，“这才对嘛！这么一双好看的大眼睛，要是看不见了多可惜。”

老天爷到底没有太过欺负她。顾乐起喜极而泣，顾南朝搂着她，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哥哥，我又能看见了。我的眼睛好了，我能看见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