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被皇上隐瞒下来,最多禁足几个月。但是,如果是大臣设计谋害皇室公主,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二皇子固然想不出这样的手段,但倘若说是钟大将军一手操作,也就不奇怪了。您想陷害的人,其实是钟大将军吧?如此一来,二皇子只是年纪太小,被钟大将军所蒙蔽。而钟大将军本人,乃至整个钟府,都会被降罪,虽不至于像当年的盛家一般,但也必然元气大伤。如此,支持二皇子争夺储位的核心势力,就被大大削弱了。”
“然而,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放火之人,却是险些被火烧死的公主殿下。皇宫内一旦出大乱子,侍卫亲军是必须赶到的。恐怕,我会冲进火场去救殿下,也是在计划之中的事情吧。为了确保我会舍命相救,殿下还不惜浪费了许多时间,来结交我这个朋友。如此一来,殿下被闻讯赶来的都指挥使救出,苦肉计也算是圆满落幕了。而因为救了您,被加官进爵的我,从此以后,想不接受您的招揽也难了吧。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因为所有知情的清凉殿宫人,都被殿下关在清凉殿中,一把火烧死了。”
说罢,罗维不由叹了一口气,真心赞叹道:“殿下真是好谋略。”
气氛陷入凝滞,屋内空气仿佛被冻结,只能听见屋外雨声淅淅沥沥。
半晌,罗维开始思考要不要说点什么来打破僵局。
公主忽然轻声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叫我扶风。”
罗维怔了怔,他以前从来都是称呼公主为殿下,只在救她之时,情急下脱口喊了她的名字。
但她在这个时候,什么也没说,竟然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罗维有些猜不透她的意思,只是开口问道:“我猜测的有几分对?”
“九分。”公主叹道,“你有这样的脑子,又何必一直问我为何招揽你?”
罗维不答,却道:“你还是太心软。”
公主诧异道:“我把整个清凉殿的宫人全烧死了,你却说我心软?”
“如果要争夺储位,这只是你必备的最基本意识。”罗维道,“但对于二皇子,你还是太过心慈手软。”
公主默然不语。
她知道罗维所指何意,她的计划,只针对钟大将军与钟家,意在削弱二皇子背后势力,而对于二皇子本人,却没有丝毫伤害。
她并非没有更好的计谋,只是一想到那个总是拉着自己衣襟叫姐姐的小少年,就有些狠不下心。
罗维心中也不由有些恻然,再次想道,说到底,她只有十六岁啊。
“一年前,也有人说我心慈手软,不像我母亲。”他开口说道。
他从未和别人提过自己的母亲,甚至对钟灵也是一样。只是在这雨夜中,面对眼前沉默的少女,他觉得自己与她的思想,似乎被什么连接在了一起。
公主闻言,抬头看着他。
罗维道:“不过我只是个普通人,大不了混吃等死几十年,心慈手软又有什么关系?但你与我不一样。”
公主垂下眼睫,美丽的脸庞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
是啊,既然已投身进入这场争斗,再谈什么手足之情,是不是太可笑了?
但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在这条铺满荆棘的路上,越走越远。
罗维看着她表情,叹道:“所以我说,你这么美丽又有才学的女人,何苦非要勉强自己去走那条路呢?连我也觉得可惜。”
公主脸一红,赞美的话她已经听得麻木了,但这么简单粗暴的赞美,她却是第一次听见。
但她旋即就默然起来,半晌才开口说话。
“你觉得,我不走这条路,还会有其他的活路吗?”
罗维一惊。
他确实从未想过她的处境,直到她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罗维才猛然反应过来。
身为皇帝最心爱的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庆国公主。
赵扶风,已然没有退路。
皇帝酒后说出的要立她为皇储之语,已经足够令二皇子背后的势力心生忌惮。她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与其被动地被卷入争斗,不如主动一搏,只求胜出。
因为,皇帝对她毫无顾忌的疼爱,正是把她推上风口浪尖的东西。一旦二皇子取得储君之位,他日皇帝去世之时,第一个要被开刀的,就是她赵扶风。
这年仅十六岁、毫无依傍的少女,已经明白,自己陷入了一场死局之中。除了那条唯一的活路,其他的路,全部是死路。
不做皇帝,就做阶下囚,任人宰割,就是这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