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任何给予自己的时间,将心底里那位活泼的金发女孩封存进自己遥远的一场过往。她的向导战死在俄罗斯人手里的那晚,她心里的那个女孩也死了。五年前的圣诞之际,阿加莎·克里斯蒂漠然与士兵发号施令,离开之前,将她的向导的眼睛轻轻闭合。她收回了对方的战衣,拿回府邸洗净了血。那件最宝贵的、她亲手送给对方的隔离服却不翼而飞。起初她以为只是简单的丢失,直到她知道一些讯息,而后累积,累积,她的调查越发深入……
杀死了她的向导的是新俄罗斯的向导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某次国际会议之上,她在对方的肩上看见了这件衣服,深褐色的、被抹去了英国纹样的特殊布料,陀思妥耶夫斯基将它当作自己的战利品留在身边,而后,又递给牢狱里的乌克兰军人。
“我们有得可聊,尼古莱·果戈理先生。”阿加莎的声音里毫无波澜。这一天她等待太久,她反而不慌不忙,心思静谧。“您和我都拿一位远近闻名的高级向导没有办法——别着急。匆匆忙忙反做不成事,您搭乘最早的航班过来,不也正因此而落进我的手里么?”
“欸——您的虚张声势还真是好可怕耶。”
果戈理笑盈盈站起身,优雅地扶正了自己的自由兵团的漆黑军帽。他身上仍穿着迷彩制服,手里仍把玩着磕出一个碎角的锐利尖刀。“您的扇子还真是特别……”
对方既然说到点儿上,他不妨也继续周旋一番。
“为什么要叫那个代号?女士,既然您想要坏费佳的事,还不如写个更明确的名字吧。”
“太过显眼的话,以我的推测,您可能会老老实实向上级汇报。在给一些必死之人寄信的时候,我喜欢用此表达我的遗憾:阿加莎·玛丽·克拉丽莎·米勒,这是我的本名。”
“哈哈哈哈,难道是某种慈悲为怀?”
果戈理毫不慌张地将外套重新披在单肩。钥匙在他跳脚的时候哗啦作响,刀刃明晃晃地映着天光。
“但是那可怎么办?我现在毕竟生龙活虎呀。您特别想要杀掉我。好吧好吧,我也正好想杀掉您。”
“您想杀我?”女爵瞧着他,就像在看一幅还算有趣的装饰壁画。“让我听听您的原因。”
“欸!”果戈理摊手,“一个劣等人,想要杀掉一位瞧不起自己的贵族!这需要原因吗?好像不需要嘛!本身就是显而易见的合理,喏,原因。”
“听起来您习惯自欺欺人。”
“挑剔的客人!好吧,您毕竟支付了一枚硬币。您想要听什么样的回答?”
“在您看向我的脚的时候,可没有对上面的珠宝露出贪婪或嫉妒的神色。如果您就这样耽误时间,我和您聊上一天都非常愉快。时间越长,您的寿命越走向可悲的终点——”
“而我手里这件一文不值的、听说还是件赃物的衣服,可就要在终点之前遭个殃了、提问时间!”
他从反光里瞥到一两个藏匿于隔离服中的钟塔士兵,肯定还有更多,光线在他的左眼里将湛蓝映亮,果戈理笑弯眼睛、在他俊美的脸上,左眼冷然地盯住对方——
“米勒女士,您说是我手里的刀子更快一些、还是您士兵的子弹更快一点?”
女爵悠然瞥他,冷峻的声音完全不为果戈理的嬉笑所动。
她像抛出一枚石子丢进渊潭。
“这个嘛。是您的刀子更快呢,是子弹更快,又或是……某些专门盗取他人资产、却堂而皇之出入在国际会议室桌尾的老鼠先生,是他死得更快。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似乎和您的关系更密切一点呢。”
果戈理的笑容安安静静停留在他的脸上。
阿加莎·克里斯蒂提起手中的花伞,她撑开它的黑色骨架。
镂花织布遮挡起她实为深邃的目光。
“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落在我的手里,尼古莱先生。就算我不幸死在这里,有些哨兵永远也别想潜进我的祖国内部。想做个jiāo易倒是另说,我不仅会诚恳地邀请您进去,还要帮您垫付旅费,三十枚硬币,好像还不够下一次的航班费用吧……以后,您就要为大英帝国的利益做事了,为了您的向导考虑,我劝您还是好好地想一想。”
“jiāo易……”
他整理了一番被风chuī乱的金色卷发。假装没有被对方的话语动摇,他试图暗中唤醒与他jīng神相连的向导的思维。公共jīng神空间之中,他无法寻找到陀思妥耶夫斯基jīng神世界的大门,那里被茫茫雪原封死了,他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