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个人的命运如果从头至尾尽览,算来只怕比他还要沉重苦涩上许多。
而在那人一百多年的生命里,很长一段时日,甚至最暗无天日最苦痛难言的时间里,也只有初七。
那人拥有的许多,其实都是为了他人,都是源于责任,都将付诸牺牲。
他的私心,不过只有一个初七。那人不惜逆天改命,也要留下初七。
但前事盘根错节,早已在他们之间打成死结。那人拥有初七,却只能止步于不言不语。
那人心中的爱恋与怨憎,沉醉与心冷,只能jiāo付于发肤骨骼的侵占jiāo缠,最终在揽紧初七睡去前,化作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少年可以拉着初七恣意笑闹,可以拖着初七东奔西跑。
东市里买桂花糕,吃糖葫芦,西市里挑新衣衫,拣小玩意。
上元节游灯市看东风夜放花千树,端阳节观龙舟饮菖蒲酒美清尊共。赏chūn花,听夏蝉,共秋月,踏冬雪。
他可以切切地问出,你要护着我一世?
他能够直率地说着,我不许你离开我。
这是在那个人最贪婪的梦里,也不敢奢望的场景。
这是在那个人最放纵的时刻,也说不出口的话语。
算到底,究竟哪一世能称作更为幸运?
终究都是,有情皆苦,动心辄输。
第七章 圆缺
chūn风软暖拂面,家中小院的桃花,便又到了一季葳蕤怒放的时节。
沈夜知道,初七素喜那花枝盛放如锦绣云霞,想必他人又在了桃花树下。
他循着花树而去,初七立于树下,却……未着寸缕。
桃花粉艳。肌肤雪白。发丝墨黑。纹痕殷红。
色相分明如画如诗的景致,沁人得赏心悦目,撩人得勾魂摄魄。
于是沈夜擒住他,压过他,欺上他。
初七平时或凛然或温柔中的从容镇定皆不复见,而流露出某种迷茫脆弱与不知所措。
——而那神色却更令沈夜无法按捺难以自持。
侵入,啃噬,挞伐,肆nüè,灭顶。
最后他竟无从分辨,初七身上多处留下的点点红印,到底是承接了桃华的缤纷落英,还是承受了他的过度纵情?
沈夜自梦中惊醒。两腿之间有着他并不陌生的冰凉湿润。
他喘了口气,偏过头,心虚地去看睡在身旁的人。
初七沉沉睡着,睡颜平静眉目舒展,一无所知得像毫无防备。
沈夜看着,感觉到身体又再度泛起了燥热。他悄悄起身,去井边打起一桶水,掬起一大捧狠狠地浇在了自己的脸上。
桶里的清水悠悠dàng漾,倒映着沈夜的眉眼,已经褪去了大半的稚气。
少年已年满十五,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已记不起这是第多少回了。从十三岁的某天夜里,他便开始梦见初七,和自己缠绵纠葛的初七,被自己恣意攫取的初七,翻来覆去,彻彻底底。
少年从最初的惊吓,到逐渐的通晓,他心中一直以来见到初七就翻涌着的,究竟是何种感情。他为何不能让这人离开,他为何想独占这人的全部。
但明了心意,又有何意义。这是一场事前注定的输局。
初七心中早已有个奉为至宝不可触碰的人。所以沈夜不能言语,不能进bī,甚至从一开始,便不能也不该做任何奢念。
而他那毫无指望却偏偏日益炽热的感情,似乎惟有托付梦境,才能偷得一响贪欢来欺人瞒己。
他蹑手蹑脚进屋,轻轻打开衣橱翻检衣物,换上件gān净亵裤,又重新躺回初七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