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欲如何?”初七的声音冰冷。
“小伙子莫要急,我不是来害你的,”老道士笑笑,“老道我在这人世见得多了,也不会像小辈那样,遇仙就毕恭毕敬,遇魔就喊打喊杀。”
初七听他说下去。
“小伙子,我偷偷看了你几日,你为这村子,特别是那孩子,做的倒都是善事。这点老道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老道士又呵呵地笑开,“只是你毕竟不是寻常人,尘世间的事,你还是不易插手过多啊。”
“在下有不得不为之事,有不得不护之人。”初七沉声道。
“不得不护之人……是屋里那命格糟透的孩子吗?”老道士继续捋捋胡子乐呵呵,“有趣有趣,不存在于今生命盘的前世之人,却是命格唯一的转机。老道我许久没见过如此有趣的事了。”
“阁下究竟是何人?”初七戒备地握起刀。此人所知,也委实太多了些。
“贫道出身太华。”老道长笑笑,“现任掌门,算来也该称呼老道一声师叔。”
“以降魔卫道为己任的太华?”初七蹙眉。
“我可不是来除你的,小伙子。”老道长笑着说,“我是来劝告你,冥冥之中,天数有定,你以一介非人非鬼的残破之身,还是不要陷得太深为好。”
“不劳道长费心。”初七冷冷地说,“在下自有分寸。”
“我想你也会有分寸的。”老道长笑笑,“你的性格一直如金石坚韧,颇合老道脾气。这个你拿着。”道长递过一块玉玦。
初七没有接,却疑惑着他话语里的说法。
“你身上的魔气太甚,注意到的又岂止太华一家。”老道长居然就一把拉过初七的手,把玉玦塞到他手里。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间,封死了初七所有的出招路线。初七心里一惊。
“老道活得长了,自问看人不会有差池。这玉玦可掩盖你的魔气。”
“为何要助我?”初七握住玉玦,感觉到一股如清泉般的灵气在其中脉脉涌动。
“偃师谢衣造福世人良多,如今他只有守护一人的心愿,让人如何不想去成全。”老道士笑得一脸慈祥。
初七一惊。
“一百二十二年前西北大旱,陇右饿殍满地,若非偃师谢衣出手,以偃甲调动远方水脉,为当地百姓一解燃眉之急,还不知会酿成多少惨剧。”老道长笑着说,“当年见过你的人皆已过世,但是老道命长,足下当日风华,还历历在目。”
“在下……已非谢衣。”初七有几分gān涩地开口。
“名姓皆是虚妄,这么多年来,老道自己叫过的名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老道长摇摇头,“老道此番初见是你,大吃一惊,但随后发现你初心澄澈始终如一,皆甘愿舍己而利人,不管是昔年福泽众生,抑或是今日守护一人。”
初七抿住了嘴唇。
“不过你此番逆天而行,qiáng行进入一个你不应遇见不应gān预之人的命局里,会有什么样的变数结果,前路老道也看不分明。”老道长笑笑,“不过,想来你从未成家吧?”
“长者……如何知晓?”初七一愣。
“老道这两天看过来,你教养孩子的方法,比起你的偃术,实在算不得高明。”老道长呵呵笑开,“授人以鱼不及授人以渔,你事事躬亲代劳为他安排妥帖,你是真要那孩子一辈子依赖着你无以自立?以贫道看来,那孩子虽然命格惨淡,但天资还是颇为出色。”
“他……遇到在下之前受苦太多,在下实在……”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皆不足为道。”老道士笑笑,“此间道理你岂会不明,不过是关心则乱而已。”
见初七还有所迟疑的表情,老道士捋捋白髯一笑。
“如果实在困惑,不妨想想当年对你传道授业之人是如何教你。”
“老道虽不知你出自哪家门派,师承何方名师。”
“但由你的言行举止观之,无论他是何人,你的师长都可称得上教导有方。”
“他把你,教得很好。”
初七在屋外。而沈夜在梦里。
梦中有殿宇宫室鳞比栉次,巍峨古朴,森严庄重,却空dàng萧瑟,凄清寂寥。
不过幸好,在梦里的无边寂寞中,还有初七。初七,正跪在他的脚下,柔顺而宁静,虔诚而谦恭。
他感觉到心中的涌动。他的初七,他的为所欲为和予取予求。
可以qiáng取豪夺,可以缱绻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