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班侯道:“十年前我初到这山上来,有一日,有个商人求见,他住在山下,他说有个强盗前来索银十万两,扬言五天之内交不出银子,就火烧他的家。商人接到信后,坐卧不安,上山来见我。我于是下山在商人家门前贴了一个告示,告示上说我太极剑如何高明,在与强盗决斗。五天后,那个强盗果然没有来。我在山上住了月余,一天,又有人敲我的门,出来见是一个樵夫,他手里拿着一封信,说方才在北峰遇见几个女子,她们委托他把这封信带给我。我打开信一瞧,信是几个女子写的,她们约我去北峰比剑。我拿着这封信,如期前往北峰,峰顶上转游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影,不知不觉来到北峰峰腰,忽然听到有女子的笑声,循声而去,见有几个女子正在嬉笑,她们身着薄绡长衣,轻风一吹,飘飘扬扬,宛若仙女一般。那几位女子向我施礼道:听说先生的太极剑十分高明,想见识一下。”说着一位身穿绛色绫绡衣的女子走上前来,手握一柄长二尺的宝剑,她亭亭玉立,好像娇羞的水莲花儿。我拽出太极剑,说道:那就失礼了!
接着把剑峰一扬,说声:“看剑!”一弯腰便快速向绛绡女刺过去。绛绡女不慌不忙地带剑抵挡。只听“当啷”一声,两剑相撞,剑锋上溅出束束白光。宛如秋月荡水,紧接着白光四射,就如流水围雪。我见此情景,心中不禁一阵寒僳,双手顿时不知所措。绛绡女这时已收起宝剑,笑道:“你的太极剑也不过如此,实在没有料到。我们本来无意昌犯你,只因为你贴出告示,料你会有非凡的武艺,谁想一经试手你就露出破绽,方知你不过略高人一等罢了!”我见这几个女子剑术高明,不忍离去,于是拜道:“我愿拜姑娘为师,恳请允诺。”绛绡女答应了我的请求。山腰有几间茅屋,几畦菜地。几个女子并不在此居住,白天也极少到这里来,相隔好几天才来这里指点我一次。偶尔在风清气爽,月明星稀的夜晚,她们坐在一起弹琴唱歌,琴声一停,她们就不知所处了。有一天,绛绡女对我说:“你的技艺已精,世无匹敌,不必再学下去了。”于是把我撵走了。过了几天,我又去北峰峰腰,只见茅屋犹在,一如既往,我在此屋住了三个多月,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于是惘然而返。你们说,怪不怪?
刘丕显笑道:“老先生恐怕是遇见剑仙了。”
杨班侯道:“也可能是做了一个梦,可是从地起,我的剑术确实长进了不少。”
王芗斋笑道:“这真是仙人授剑了。”
这几日,王芗斋常到杨班侯处叙谈,有时天色已晚便宿在那里。
王芗斋不时向杨班侯学习杨氏太极拳的要领。这一天,杨班侯对他说:虚实是太极拳中的重要一环,太极拳是在屈腿下蹲的情况下进行的。全身坐在右腿时,右为实,左为虚,反之亦然。能分清虚实,才能做到周身轻灵。分实也要注意手上的虚实。出掌前伸,由合式到开式,由起点到终点,是由虚而实,定势时达到极点,所谓阳极;由开再合,由实而虚,仔细留心问推求,屈伸开合听自由,所谓阳极。古典拳论说,一处有一处虚实,处处总此一虚实,一即太极,即命门所在,即腰,即第一主宰也。腰之虚实,统率全身虚实。全身重心由腰之虚实而定,或在左或在右,故总此一虚实。这叫做变换虚实须留意,气遍身躯不少滞。杨班侯还向王芗斋讲起武术气功的关系。杨班侯道:有句俗话:‘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绝非口头禅,武术有内外之分,筋骨皮即身体之外部,一口气则是内部的,如五脏六腑,亦即内外相合之意。外是形,内是势,合起来就是人的形势。形势好就是身体内外好,形好势不佳或势好形不佳,都不属健全的人。太极拳的奥妙决窍,就在气功上,全套或一招一式,任何姿势,莫不以内气为关键。即便练拳,年头很长,姿势多好,没有内功,缺乏势的存在,也是不成的。
王芗斋问:“那么意在何种位置呢?”
杨班侯道:“意固然导气,所谓意气就是这个道理,没有意便没有气,气由意念而来。”接着,杨班侯向王芗斋讲了他父亲杨露禅的一往事:“我时我家住在北京铁老鹳庙,与人很少往来。有一年夏天,天气酷热,房屋狭小,蒸笼一般憋闷得人们难受。父亲找了根小木棍,把窗上边的横亮窗支起来。通通凉风。身体靠在铺卷上,手拿芭蕉叶扇子,斜躺着休息。正在这时,忽听院子有人喊了声:杨师傅在家吗?”我父亲听声音很觉生疏,口气粗暴,料想不是串门子的,断定不是本地人。随口答道:请进来吧!我在家呢。“我父亲一边答话,一边想起身近候,不料那人毫不客气,径直走进屋里,并且已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