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娅的相识很有些奇特。我们是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的,甚至同住在被男生称之为“大观园”的女生楼的第三层,但却意外地相识在一列奔驰的火车上。
那是十二年前的夏天,我在杭州度完暑假,返回成都时,因洪水冲断了宝成铁路而被堵在了西安。为了如期赶回学校,我只好和那些等待已久的旅客一起挤上了一辆临时加开的列车。我没抢到座位,就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找了块空地落脚。
车开了大半天后,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从我面前走过。她很注意地看了我几眼。我想,肯定是我这么个斯文的人坐在地下有点儿狼狈吧。过了一会儿她走过来对我说,你上我那儿去坐吧,我旁边那个人马上要下车了。我没怎么犹豫就提上东西跟她去了。果然没多久,我坐上了位置。
这时她才笑着说,你一点儿都不认识我吗?我很吃惊,赶紧打量她一番。她很秀气,也很朴素。似乎有点儿面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就抱歉地摇摇头。她说,我们是一个学校的,而且还住一层楼呢。我更惊诧了,同时又感到不好意思。她马上说,你不认识我不奇怪,我是外语系的。我说,那你怎么认识我?她说,我在你们班旁听过两个学期的外国文学课。
原来是这样!我高兴极了,居然在旅途上遇到了校友。
我们很快就熟稔起来,也许是因为年轻,也许是因为都是女孩,还也许因为都在恋爱之中。
火车朝黑夜里开去,车上的旅客都东倒西歪地睡着了,只有我们两个人还在兴奋地说着。说到后来,不要说彼此的生辰八字,就是彼此男友的生辰八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这趟临时加开的列车因为绕道,也因为不是“正份”,见站就停,见车就让,所以从西安开到成都,竟然开了三天。
我们就说了整整三天的话。
三天后下车时,我们已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这个女孩便是娅。
现在,每当我回忆起和娅的相遇相知时,都会想到“缘分”这个词。没有缘分,她这个从哈尔滨回成都的,怎么会和我这个从杭州回成都的人刚好碰到呢?没有缘分,我们怎么会恰好坐在同一节车厢上呢?还有,没有缘分,我们怎么可能一见如故,谈得如此投机?
其实从性格上来说,我们并不一样,娅比我要开朗些,也勇敢些,比如在爱情问题上。她们家对她和男友的事是不赞同的,但她坚持要和他相爱下去。并且为了表明决心,就独自去哈尔滨看他。当她突然出现在男友的寝室里时,男友愣住了。旋即,就欣喜若狂地把她抱起来在屋子中间转了几个圈。
听她这么讲时,我心里真是又钦佩又羡慕。我可没有这种热情和勇气。我的男友从外地放假回到成都,我却不敢留在成都和他一起度假,而是老老实实地赶回杭州去,直到假期结束才敢返回学校。
又比如同上一趟列车,她能抢到一个位置,我就不能。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彼此喜欢,彼此欣赏。
一般来说,女孩子是很容易要好的,但女孩子也是很容易分手的。可在我和娅之间,却不存在后者。我们像男人那样交往,不亲密,却无间。
回到学校后,我们各忙各的学习,各谈各的朋友,交往很少。偶尔在楼梯上或者饭堂里碰到了,也只是简单地说一下彼此的情况。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任何障碍,我们的友情不需要上油打蜡。
后来我们毕业了,在同一年的夏天。
本来应该在毕业前好好聊聊的,可忙来忙去一直没能实现。离校那天,她来到我们寝室。可还没说两句话,我的男朋友就接我来了。她不愿意耽误我,就笑笑说,没关系的,重庆(她分回了重庆)和成都这么近,我们以后见面很容易。我笑笑,也只说了句,你到单位就给我写信。
我没有送她。
我们一别就是十年。并没有像娅说的那样,重庆成都这么近,我们以后见面很容易。我们似乎都有意把会面留给了我们生命中的另一个年龄段。
这十年中,我们时有联系,但一点儿不密切。一年顶多一两封信。我在一家刊物工作,每期刊物出来,就给她寄一本。而每次寄的时候,我才会想起她,并为她的事忧虑那么一会儿。娅毕业后就结了婚,当然是嫁给了那位哈工大的高材生。但她的生活并不是很美满,原因是她一直没能有个孩子。而我倒是很快就有了儿子,所以体会不到这种事有多大的痛苦,只有从她的信里感觉到她很难过。有空时,我就给她写封信,从旁观者的角度劝劝她。我从来也不知道这些信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