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说来复杂，坐下吧，我慢慢说。”

松荫没坐，他近来修为有所长进，像控制水洗洗碗刷刷杯子这种小事简直如探囊取物，熟稔非常。

他就地松手，托盘中的茶杯没落地反而浮在他身前，他指节轻动，比了个法诀，屋外木桶中的水像被牵引，凝成细涓滑往屋中，围绕在他身旁打着圈，像是讨糖吃的孩儿。

不仅如此，他双手同时动了起来，一手是在控制水流给杯子做清洗，另一只手不知道做了什么。

反正阿飘就看见一绿白相间的西瓜从窗户口飞了进来，稳稳当当落在她面前的桌上。

“老大，吃瓜吧。”

这话说着，厨房的刀子也飞进来了，也落在桌上，和西瓜做了邻居。

阿飘习惯性拍了拍瓜，西瓜发出低浊的声音。

松荫笑了起来，“老大，我找的瓜，包熟。”

阿飘顺着说，“不熟找你哦。”

两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瓜皮很薄，她轻松切开，又把瓜一块一块分了分，只留了两块，其余的全供奉给松荫和一众小鬼去了。

她指了指一块西瓜，松荫便控制着西瓜飞出去，飘在棋藤面前。

小猫妖回头朝屋里“喵”了一声。

阿飘拿起瓜啃了一口，瓜的水分很多，也很甘甜，吃起来非常爽口，“李奶奶的确没看错，那屋里确实算有个妖族。”

松荫擦杯子的手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算？”

怎么会出算这种说法呢？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算有？

阿飘又咬了一口瓜，“屋里那个，是只半妖。”

“半妖？”松荫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这是什么？人和妖的子女？”

阿飘摇头，“半妖的地位比人妖子女尴尬多了，半妖不是先天生成，是后天人为的。”她顿了顿，“此项手法，早已是禁忌。”

“后天人为？禁忌？”

阿飘点头，解释给他听，“你也知道妖族受限于本体，尤其是一些植物类的妖族，兴许一生都困囿于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离开原地对他们来说可算是一大希求。”

“人族因躯体进化成为众灵之长，躯体同时也是他们最大的缺陷，生老病无论是哪一条，对人族的身体来说，都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植物有植物的不好，也有他们的优点，而他们最大的优点，便是它们拥有极长的寿命，一旦成妖，寿命更以千年计算，人族修者，寿命不过百许，便是厉害些的，至多也就千余年。”

“人族对生的渴望即便逾越千年，也依然镌刻在骨血之中，仙家尤其然。是以，几千年前，便有仙家在寿命将尽之时，将与他签订主仆契约的妖修的灵魂抹杀，取而代之，以换取长达万年的性命。”

“事情揭露后，妖族震惊，但彼时的妖族还没有现今的共主制度，此事虽被提上议程，却迟迟未解决。此事拖延了许久，最后为安抚妖族，仙家们暂时给了个敷衍方案，即在不经过妖修同意前，不允许签订主仆契约的仙家们对妖修行此秘术。”

松荫愤愤将茶杯放进柜子里，“仙家们这也欺人太甚了，在他们占据主导地位的主仆契约下，妖修同意不同意有什么差别？”

“这方案持续时间有千余年，妖族一直没放弃，据理力争下，千年后终于换了个方案——不论仙家们想怎样操作，必须保证妖修活着。”

松荫也知道愤怒没什么用，他关上柜子门，思索了一会，“这就是半妖出现的原因？”

“没错，既要保证妖修存活，又要让仙家得以占据妖修躯体，两者只能合二为一，共用一体。因着仙家与妖修签订的主仆契约，占据躯体后，身体的使用权最终就到了仙家手里，这项协议最终并没有切切实实保障到妖修。”

“那这项秘术为何又成了禁忌？”松荫问。

阿飘往屋外看了一眼，小猫妖正对着花盆在研究，“因为百年前，妖族出了个沈见微。”

“沈共主……”

“他大刀阔斧、力排众议，以一己之力向仙家施压，仙家不胜其烦，却又奈何他不得，如此持续三月有余，两位共主施施然赶来，三妖立场共一，仙家疲于应对，不得不妥协。自此，半妖成了禁忌，若有仙家妄动此念，仙妖共诛。”

松荫明白过来了，“王先生和李奶奶都说过，王嘉荣和‘原来’的妻子很恩爱，恩爱到忽视王骁骁，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妻子重病住院后突然‘移情别恋’了……